李皎冷笑一声,她才不与这跳梁小丑多话。郁明怪她?凭什么怪她?她又不曾故意算计他,分明是他强行带她走。她只是临时起意留了这么一手而已——随着她怀孕,她身子必然越来越不适,以后的机会几乎可说没有了。这是回京前的难得机会!她行动不便前的难得机会!
各路妖鬼蛇神,还有什么手段,尽数使出来吧!
李皎纵马欲走。
身后那打斗中的黑衣老大却是恨极了她。江唯言的武功路数极为狠辣无情,无多少花哨手段,却招招致命。老大应付江唯言已经颇为辛苦,赤眼看李皎要走,他自是万般不愿意。江唯言的长剑寒光再落下来,那黑衣老大竟是争着一口气,手中突然飞出无数银针,刺向李皎的方向。
同时间,江唯言的剑落下,黑衣老大的右臂喷血,断落摔地!
那黑衣老大被杀得惨叫时,却还张狂大笑。
江唯言气息骤紧:“殿下!”
他持剑而走,使劲手段跃向李皎,手中之剑光影无双,空气气流被他扰乱,数针被他挡住!他出尽手段,想挡住刺向李皎方向的银针。身后被他一剑劈向后方撞在树上的黑衣老大唇角渗血,却提起一口气,不管体内乱窜的内息,大喝一声,跨步跳起从后抱住江唯言的腰!
他堵住江唯言施救的纵跃路线!
大半数银针被江唯言所挡去,却仍有小部分飞向李皎。听到江唯言急促的提醒声,她与江唯言相识多年,配合良好,李皎没有回头,立刻伏下身趴在马背上,堪堪躲过了数针。
然人躲了过去,身下的马却没有!
数针扎入马腿上,丝丝毒意散发,阵痛无比。马变得狂躁,再听不得李皎的指挥,旁边有将士伸手来拽马,被马蹄踩中掀翻。马在树林中横冲直撞,扬长而走!那宝马不愧其名,正常时的速度已让常人追赶不及,当它发起疯来,快得如挪移**。刷一下,人眼前一花,它已不见踪影。
林中过来保护殿下的将士们尚未反应过来,耳边听着将军大叫“拦住它”,他们立即提步跟上,却跟不上,越追越远。
黑衣老大大笑不已:“贱.人你受死吧!”
江唯言有片刻停顿,后一剑反手刺入身后男人的腰部,那男人吃痛放手,腾出了空隙,让江唯言转身便走。然黑衣老大何以死心?他此时伤痕累累,还断了一条手臂,兄弟们都折在这里,让他足以发疯!
他追上去与江唯言厮杀,武功底子并不弱,江唯言又短于耐力。一时间,两人奈何不了对方。黑衣老大心知今日必然不得好死,临死前能扯上李皎的性命,当是大喜!
这时的李皎,正与她身下的烈马斗争!
汗血宝马之快,非人所能及!马发着疯,载她一路往回跑。也就是马常年驯养的本能还在,李皎又驭术了得,才没有被马颠下去!她咬着牙,趴在马背上,稳住下盘,尽量与它隔开一段距离,好让自己的小腹不被碰到。她脑中绷一根弦,其实她什么也不怕,独怕自己就此落了胎!
她才送走了郁明,才答应在长安等他来求娶她,她不能在他出现的时候,告诉他说“孩儿已经没了”。
那郁明该有多难过!
她从来都负他。
负他一次又一次。
然她并不想负!
这个孩儿,是她与郁明之间难得的转机。若是没了,若是没了……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了……郁明心中,该觉得她依然只顾着天下大义,不曾想过他吧?他再是心善,再是好说话,恐怕也难以接受一次次被她误。
她不要那种情况发生!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自己的旧情郎,她和他的感情还停在浅浅一面上,她还没有再近一步,她又要被重新打回旧日噩梦中吗?
十九岁的她,难道有再一次的四年浑噩吗?她还再有像十五岁那年崩溃大哭的心情么?
她不能出事!
孩儿不能出事!
不然郁明绝不会原谅她!
这股信念撑着李皎,已经成为李皎现今的唯一执念。她伏在马背上安抚身下的马,她使出自己所学的驭马之术来让马的狂躁减轻。马每驮着她往前跨一大步,李皎长发凌乱,脑中要多想一次郁明。
她面容紧绷,唇白似纸。她紧扣着缰绳收力,又夹紧马肚,口中不断地喊着“吁”!她一阵风似的从众人身边穿过,马速不减,跑出了林子。李皎辨认一下方向,当即认出这是跑回了“望仙台”!
李皎额上渗汗,握着缰绳的手汗渍湿得她快要握不住。缰绳磨着她娇嫩的手皮,她因用力而手心出血。她发着抖,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望仙台她刚刚去过!那里有突出的悬崖!虽然不甚高,虽然下方就是江涛,悬崖下方往回折就是宽敞的山路。然而,任何人冒得起那个险,独独她现在冒不起!她现在任何伤势都受不得,当她纵马从悬崖上跳过,她纵然不死,孩儿却也必死!
停下!
一定要马上停下!
众将士回过神,紧跟着李皎而出。他们被指挥射箭,却怕伤到李皎而不敢动作。他们又没办法从其他的地方再找来一匹高俊如李皎身下那匹似的汗血宝马,只能勉力而追,越追越追不上!众人眼睁睁看着前方马背上的白衣似飞,黑岑岑长发瀑布般散下,女郎趴在马背上,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殿下!”
众人目光僵住,看到了望仙台那块突出的石头!他们看到了那悬崖!
李皎身下的马,听到江涛滚滚声,兴奋又烦躁,毫不犹豫地就向悬崖边冲去!
江唯言和黑衣人同时赶到!
他们都看到了高头大马冲上去!
黑衣人浑身是伤,满嘴鲜血,他早已不是江唯言的对手,江唯言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而他哈哈大笑,竟也跟众人一同跃向望仙台那悬崖,大叫道:“跑的好!跑的好!马儿再跑快些!”
所有人都盯着李皎:“殿下!”
他们离悬崖还有二十来丈距离,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雁莳为了林中布置,来的稍晚。眼看李皎有难,她一言不发抽剑提气,一跃数丈!二十丈的距离,非一刻追上!心弦绷紧,众人几不敢看。这个时候,唯一还保持冷静思绪的,只有李皎。她拼尽了力,手从无一刻停下,双管齐下,努力地抚慰身下之马。马到悬崖边,扬起前蹄。它仰头长嘶,马上女郎紧紧纵着它。
空气凝固,马在这一刻,终于停了下来!
日光高照,江水怒吼,宝马后蹄一软,它跪倒,身子前倾。李皎紧揪着它的鬃毛,没有被甩出去。哆哆嗦嗦,李皎颤着双腿,脸色苍白地从马上下来。不等她喘口气,余光一道黑影扑过来!
风中传来江唯言怒喝声:“贼子敢尔——!”
斜刺里冲出一人,虚弱的李皎被那瞬间爆发内力扑过去的黑衣老大扑倒。那黑衣老大爆了自己的内力,以废了自己为代价,一往无前,带着浑身无力的女郎,长笑着从悬崖跳下去。雁莳落到了马边冲去,女郎的衣衫从她手边滑落。那两人一跃而下,向着白浪滔天,向着那必死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