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婴微笑:“是杨家。不过我只出手了第一次,就是殿下寻到那幅画的那次。之后两次都是我大兄出的手,他借我的势,又把证据多多少少地扔到我身上,迷惑你们。这样你们注意力在我身上,他逃离长安就容易多了。”
“你为何要杀长公主?”
“我本心是不愿意杀的。但我母方与我大兄一直逼迫我,威胁我,我没办法反抗他们……不过我心向陛下,心向大魏,我还是要反抗反抗的。所以你们才能找到证据,才能抓捕杨氏归案。”
“我们如何证实你所言为真?那证据也都被你大兄毁了啊。”
杨婴指导他:“你去我院中,院中东南角有棵枯树,往下挖一丈,便能挖到我这些年偷藏的东西。我还有个姆妈,几年前被我寻理由放出了府。她手里也有些东西……别这样看我,狡兔三窟嘛,我大兄常年拿我当工具用,我二兄不在家帮不了我,我早知道有东窗事发一日,自然得早做准备了。”
廷尉中的吏员低头记录,哼笑了一声。
杨婴问:“不知各位审问完我姆妈后,会如何对她?”
小吏:“你说呢?”
杨婴欣然道:“那就杀了她吧。”
小吏:“……!”
他猛地抬头,瞪向那女郎。杨婴莞尔一笑:“别生气,开个玩笑嘛。”
李皎听了一番,眸中波光微扬,坐不下去了。杨婴是真的不紧张啊,审案中,她还能开玩笑。要么是她确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么是她确信她隐瞒的东西,凭廷尉是查不出来的。李皎听得差不多了,因杨婴太配合,也摸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李皎让明珠拿过宗卷,打算回府再看。她走过一墙之隔后的牢狱,临去前看了杨婴一下。
牢中光线暗黑,坐牢的女子大多骂骂咧咧,憔悴后怕。杨婴与众不同,她的贵女作风,到了狱中还是一样。仪容整齐,乌发如云,她跪坐在稻草上,双手被铁链拴着。廷尉问什么,杨婴答什么,一点花架子都没有。坐在暗中的杨婴看到了走过牢门的长公主殿下,她还颔首轻笑,向李皎致意。
李皎回以点头致意,离开了诏狱。
出了诏狱,她与明珠在清新的空气中站半天。李皎揉了揉额角:“别审了。审不出什么新东西。让林白过来一趟,带杨婴出去吧。我想看看出了牢狱,杨婴是不是真如她自己说的那般清白。”
明珠问:“不等擒拿回杨大郎,与杨婴对质公簿吗?”
李皎:“那样的话,杨婴的罪放到明面上,就离不开牢狱了。我是想放她出来,看能不能捞到更大的鱼。此女不简单,我看不出她是好是坏,希望我只是想的多了。”
明珠点头,下去安排了。
时到十月,秋风再起,寒气更深一重。李皎站在风中,仰望万里无云。明珠去吩咐马车过来,李皎抱臂立于风口,怅想远在千里的夫君:他可有寻到杨大郎?可曾吃好穿好?长安已经入了秋,再往北,天就更冷了。
说来可笑,郁明在的时候,李皎每晚不想与他睡在一起,在两人之间划出楚汉线,谁也不越雷池半步。郁明与她闹来闹去,闹到现在,他人走了,把整张床空给她一人睡了,李皎反而开始失眠睡不着了……
李皎暗恼郁明:出个远门而已,又不是死了。怎么一封家书都不捎?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好写信,你是手断了吗,每天写几个字能累着你?
出个门就跟失踪了似的,太讨厌了!
郁明的手没有断,写几个字也累不着他。怪只怪杨大郎杨安早想到自己出京,大魏会派兵来追。当他过蓝田,发现关卡全被封了后,就明白大魏是要拦着自己,不许自己离境了。虽然这个时间比杨安预料的要早些,杨安心里仍是有计划了。他换了容貌衣着,扮作商人,一路走荒僻的地方,关卡能躲就躲。
郁明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基本杨安走的荒僻地,他都能带人跟上。郁闷的就是太荒僻了,还越追越偏,追到后期,常常走一天都碰不到一个人。郁明满肚子怨气,他给李皎写了厚厚的信,没有一封能送出去!
天那么冷,他每天晚上哆哆嗦嗦地写信,难道他手不会冻僵吗?
杨安太操蛋了!
郁明恼怒下,要与他的好兄弟雁莳痛骂杨安一通。然自出了长安,雁莳一直不在状态,天天恍神。雁莳托着腮帮,不论是骑马还是休憩,都在神游天外,不知想些什么。那天大难题,想得她头痛,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噙笑,如疯子般。郁明算是看透了,雁莳对杨安出不出大魏、进不进大漠完全不关心。这人算是半废了!一路找人,只能靠郁明自己!
郁明算下时间,狠下心,他必须要早日抓到这个人!
他还有怀孕的妻子等在长安呢!他可不想在外混沌数月,等回去的时候孩子都生了!
郁明硬下心肠,一路紧追杨安,带着将士们专往刁钻的地方钻。将士们苦不堪言,跟雁将军抱怨。但是雁将军没空理会。郁明也确实好本事,几次都碰到了杨安,几次在擦肩而过时差点抓到人。但杨安手段了得,既带着一些暗器,又有一众忠诚扈从保护。杨安一行人与郁明的人相斗,杨安趁乱逃走。
郁明抱胸冷笑:逃,继续逃!看是你跑得快,还是老子追得快!
到了边关混杂处,各国人来往频繁。杨安选的不是官道,算是边关的灰暗场所,属于各国皆不管、商人偷渡的地方。到了这里,离出关只剩一步,杨安混入人群,再次成功掩去了踪迹。郁明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他与一行将士站在古道上,冷眼望去。他们的装束,皮甲厚袍,一身肃杀,引得民众们不友好的警惕围观。
郁明了然,拽着众人进了一铺子,出来后,一行军人扮成了赶货的商人。他们用的身份,是一群穷贩在集市中转悠进货,想买些稀奇货物出去卖。集市中大魏、凉国、夏国三国子民皆聚,且尽是凶神恶煞之徒。郁明从路中走过,看这些人,每个人手中恐怕都有些人命。亡命天涯,逃到此地,预备出境。这样的三国交汇处,让雁莳都上了心。
能不惹这些人,尽量不要惹。
雁莳随着郁明在街上走,出神:“奇怪。我知道这地儿,向来是灰暗区。朝廷说要给人一条活路,所以这里我从来不管。我确实知道这里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不少……但现在看,这人也太多了点吧?”
她吓唬郁明:“小心,说不得又是杨安的阴谋。”
郁明随意一笑,满不在乎:“那就放马过来呗。老子最烦跟他绕绕绕了!出来打一场,老子还怕他不成?”
雁莳:“……郁兄啊,我发现离了长安,你脾气暴躁不少,有些吓人啊。”
对方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前走,即使着粗布衣裳,穿得鼓囊囊如北地商人,然那修长背影、宽肩劲腰,仍秀颀无比。郁明天生的相貌好、身材好,他就是扮得再普通,那身段一出,周围人都要掂量掂量。
夕阳融金,余晖金灿。人来人往,边关女子们被迷了一脸,雁莳也捧着腮帮被迷了一脸:艹,光一个背影都好看得要死!这男人太骚了!
雁莳发着呆,忽见前方已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的郁明脚尖一转,往街头的茶棚走去。郁明慢悠悠地进入茶棚,目光在食客中扫一圈,他走到一人身后,手搭在对方肩上。对方肩膀慢慢僵住,听到青年含笑的声音:“杨大郎,多日不见,请我杯茶喝?”
郁明嘴角的笑不变,戳一戳人肩。哐!他上脚踹开案木,一脚踩在矮凳上!逆着光,青年英朗面孔压下,长眉秀目皱起,弯身阴森道:“躲啊!你再躲啊!有本事躲老子一辈子啊?”他一肚子火气,抓过案上的碗往下摔去。这般凶狠悍然劲,让被他堵住的人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已经从俊朗翩然贵族郎君打扮成了做苦力的掏粪工的杨安握着茶碗手指发抖:……这人是狗吗?!我都躲成这样了他还能找到?!
远处将手搭在眼前观看的雁莳:艹!
她身后的将士们:我去!
啪!
茶碗砸地,如一个信号般,茶棚中诸位郎君跃起,纵向郁明。郁明按住杨安,杨安反手一掌,袖中白.粉往后挥洒。他这小手段太多,当他出手时,郁明便闭了气。几人在空中交换位置,放杨安逃走,扈从们来挡郁明。郁明跃起上案,踩过一排排人肩去追人。半空中,他不忘与身后追来的人过招,他指节修长有力、肌肉劲实健硕,顺风一扫,砰的将身后人击退。青年过廊风般跳出了茶棚,目光紧盯着那还想逃的杨安。
雁莳等人从远追来,乒乒乓乓砸了一路。尘土飞起,人仰马翻,那跑在最前头的女郎高声吼道:“私人恩怨,借个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又帅又能打!一力破万法!二明将是我写的最能打的男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