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恐怕就是温言了,他一贯的小心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本就话不多,张嘴难免结吧,越紧张越明显,早就习惯了沉默,或使用打字代替语言,如今见到醒来三人之间气氛古怪,更不会没眼力见的主动发问,何况温言并不知晓这三人在梦境里经历了什么。
也就在这个各怀心思的当口,樊小余醒了。
樊小余的咳嗽声将几人拉回现实,同时也让几人松了口气。
大猫和bill一前一后奔上前,大猫手里展开一条干净的大浴巾,在樊小余本能的抓住玻璃水缸的边缘撑起自己时,大猫已经将浴巾搭在樊小余肩上。
大猫:“小余,你没事吧!”
樊小余脸色发白,唇色有些淡,是被水泡太久所致,她搭在玻璃缸边缘的手其中一只脉搏已经被bill轻轻捏住。
就见bill垂眸静了片刻,随即道:“没事。”
大猫这才松了口气,嗓门也大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樊小余眉头拧在一起,拨冗扫了大猫一眼,又喘了口气,就一把将自己撑起,跨出玻璃缸。
水倾泻而下,淌了一地,樊小余连鞋都没顾上穿,走了没两步,就跌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中,又喘了两口气,抬头看向房屋另一边摆放的实验舱。
樊小余张了张嘴:“她怎么样?”
实验舱前的温言立刻检视了数据,和实验舱里睡容祥和的女人,结巴道:“没……没事……正……常。”
樊小余点了下头,这才像是四处寻找什么看向别处。
最后她在角落里发现那道颀长的身影。
樊小余:“时夜?”
时夜似乎有些不对。
……
方才在梦境里,樊小余和时夜不得不分头行事,时夜那头经历了什么她不知情,但看如今这样必然打击不小,而且和时风有关。
樊小余脑海中迅速飞过几种最坏的可能性,然而才刚“睡”了三十几个小时,她的身体和头脑非但没得到休息,反倒更加疲惫,还有些晕眩。
就在几天前,他们刚刚联手解决了可以操纵人心的alen,从他口中得知基地藏了一个人在这个“废弃”实验室,此人身上有关乎当年异能人开发计划和实验基地大爆炸的所有秘密,纵使这里是陷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走这一遭。
只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严峻,他们面对的不是如何制服这个被藏起的女人并且想办法问出实情,而是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活死人。
这个女人名已经沉睡了十年,早于实验基地爆炸的时间,也就是说她在爆炸之前几年就已经呈现休眠状态。她所沉睡的实验舱是樊小余从未见过的高级品种,如果她也是异能人开发计划的一部分的话,必然是最高级别的样本。
而要从一个活死人空中问出真相,简直不可能。
直到时夜和温言商量过后想出一个必须冒险却是唯一的办法,便是“入梦”。以水为导体,他们四人各自进入一个灌了七成高水位的玻璃缸,接上电路和仪器,利用物理法则和相应的设备,和睡在实验舱里女人的大脑接通,也就是连通潜意识。
但这个女人的意识是否强大,是否有攻击性,是否允许他们窥探,这些都不得而知。
更有甚者,如果这是基地布下的陷阱,很有可能他们会在梦境中全军覆灭。
死于梦境,等于脑死亡。
所以樊小余几人商量过后,认为必须留一个人在现实,一来看着仪器和脑电波图,随时注意他们的生命体征是否有异常,二来此人也必须对电子设备十分熟悉,这样才不会在危急关头手忙脚乱,并在关键时刻将他们从梦境中拉出来。
自然,这个人别无他想,只有温言。
只是樊小余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真相”是这样残酷。
梦里见到的一切尚不知如何和大家言明,连她自己都还没能过了那道心坎。
一直以来,邬博士在他们这些异能人心中,都是一个可怕且神秘的所在,所有异能人提到他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而除此以外最浓烈的情感便是憎恨。
是的,憎恨,恨他改写了他们的一生,恨他和他一手给人带来厄运的异能人开发计划。
可以想见的是,如果邬博士不是当年死于那场大爆炸,早晚也会被翅膀长硬的异能人们大卸八块。
樊小余自然也不例外。
以至于樊小余从没有想过,当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突然成了生她养她的亲人时,她该如何管理自己的情感……
……
樊小余轻轻甩了下头,想将那些东西暂时甩开。
经过了片刻“消化”,晕眩感已经淡了许多,她有些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大猫三人的注视下,向角落走了几步。
樊小余又一次张口:“时夜。”
她的声音带着迟疑,这极少出现在她身上,大猫几人不知他们在梦中后来的经历,彼此面面相觑,心里又一次不踏实起来。
樊小余停顿了两秒,又一次迈开步:“时夜,你还好么?”
樊小余的半个身子也踏进了那片阴影,目光正迎上昏暗中的那双眸子,又黑又亮,隐隐的仿佛还有血丝浮动。
那是一双受伤的眼睛。
樊小余甚至能听见他那略显沉重的呼吸,仿佛正被他用理智极力压制着,否则随时会有爆发的可能。
樊小余又向他走近了一步,动作极轻,可即便如此,她也注意到昏暗中时夜几不可见的震动了一下。
樊小余便轻声开口:“你们先出去。”
话却是对身后三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