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阳跑过去扶那书生,手一碰到那人的身体,透过又薄又破的棉袍,感觉这人瘦的骨头架子都咯手。
“这位学兄是哪个村的?”
那书生嘴唇哆嗦了两下,“大王沙坞。”
林重阳心下一动,大王沙坞,有点熟,嗯,是王柳芽的娘家。
大王沙坞很大,其实有好几个村,什么大王沙坞、小王沙坞、前王沙坞、后王沙坞的。
林大秀的姥娘家是前王沙坞,王柳芽娘家是大王沙坞。不过外人有的分不清,基本都会笼统的说王家沙坞。
林大秀跟着走过来,将那书生拉起来,又拿了一块碎银子给他,“去报名吧。”
那书生又激动又纠结,似乎不肯要但是又不甘心不能报名。
林重阳知道是书生气作怪,就笑道:“我们和王家有亲戚,你拿着去报名吧。”
那书生立刻行礼:“在下王文远,请问两位贵姓?”
旁边有人看到,喊道:“王兄,那是林家堡的五爷,林相公,咱们看过他院试的文章。”
王文远立刻就对上号,对方正是林毓秀,他忙重新施礼,“见过学兄,见过、林少爷。”
他本来还想叫林重阳学弟,不过一想似乎不大对,赶紧改口。
林重阳就让他赶紧报名去吧。
王文远忙道:“学兄稍留步,学弟这就去写个借据。”
林大秀淡淡道:“不用,以后再说吧。”领着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那边有人喊王文远,“快来填写卷纸,咱们要互相具保。”
保结的时候有几种方式,可以一个廪生加三四名村民,也可以四五个考生互相保结。
王文远见林大秀和林重阳已经走远,也只得回头去报名,反正知道对方姓名,要报答以后再说。
报名的时候,有人感慨道:“林学兄的儿子今年也下场,才八岁呢,哎,都说那地主乡绅家纨绔子弟多,可人家再纨绔,只要略略肯读书的至少就能中个童生秀才的,咱们这些人头悬梁锥刺股,也未必能进学。”
说着大家都心有戚戚焉。
很快他们又开始议论林重阳起来,“这位小学弟平时也没听说过,不是什么神童,怎么突然就要来下场了?”
八岁下场,分明就是个小神童啊,若是神童,林家以前怎么不造势?
一般过了十岁能下场的就算很不错,毕竟没有几个沈之仪那样的变态啊。
八卦是人的天性,很快就有人开始聚堆八卦,有些书吏忍不住也加入,他们从这一次报名,到之前谁谁从谁谁那里听来什么什么的八卦说开去,然后到林大秀院试、府试、县试,林重阳都陪在旁边,甚至还和他爹议论题目等等。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这位林重阳很厉害,只不过人家低调。
至少比当初那个即密神童低调谦虚的多,当时那个沈之仪就差把鼻子长在头顶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有人笑道:“看来今年热闹了,又多一个案首的热门人选。”
宋案首的弟弟宋晟,去年为了避开赵佐良,今天才下场,他可是热门的案首人选。
另外还有几个学生,不过没有宋晟那么有名,现在加上林重阳,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有变。
有人笑道:“这么小个孩子,大人看他能写文章,就肯定会中的,但是案首可没那么容易。”
有人觉得林重阳是来蹭年纪想出名,小小年纪,只要下场,四书五经背得溜,文章会做,知县一般就给过的。
可案首可不是随便能给人的,得看文章水平如何。
今年宋晟几个,也都不是善茬。他们小的十一二岁,大的十四五,也都是三四岁开蒙,七八岁制艺,一个个都是家里的俊才,从小好学聪慧的事迹被人传来传去,如今全都卯足劲要争个县案首呢。
有好戏看了。
有书吏们闲得蛋疼,就开始下注赌谁得案首。
毕竟这几个家族实力差不多,教育水平也都很不错,家里俊秀子弟丛出不穷,都有实力一争的。
报了名,林重阳和他爹在城里逛了逛,了解一下风土人情,然后就结伴回林家堡闭门读书。
实际是闭门开小灶。
林中和让十来个要下场的学生,每天都到林重阳的院子里接受俩时辰考前强化。
其实平时去学堂的时候,林重阳已经和林承泽等人灌输过基础的学习方法,只要他们好好掌握,考秀才是够用的,就看他们领悟掌握多少。
强化什么的,也就是猜猜题目,划考试范围,这个林重阳倒是在行。
当然叔伯兄弟们还是没爹那个待遇。
以前他爹考试,他不得不殚精竭虑地去猜题,研究考官秉性。
现在他自己考试,基础牢牢的,就好比要去盖一座小土房,他已经有一座山那样的材料,自然随便揉一揉就能盖出来,根本不想费脑子去猜那些,甚至连知县的秉性也不想去研究。
揣摩考官喜好,然后投其所好答题,如果水平不够,这是不错的捷径,如果水平足够,单靠文章也可以中的,就没必要走这样的捷径。
他对林承润和韩兴的培养其实也是正统路线,不走捷径,毕竟考官三年一换,临考前稍微了解一下即可。
虽然他不会像老师那样教他们怎么写文章,不过他教授的学习方法已经让有些人受益终生。
聪慧些的甚至觉得划范围不是重点,重点是学到林重阳一些方法,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一些词汇让人惊讶,仿佛给自己的脑海里注入了不得了的能量一般,把自己学到却不能活用的东西,一下子调动起来,都激活一样。
尤其是林承润,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破一个屏障,一下子提升一个档次,感觉这一次再去参加院试,心里踏实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