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觉得没有问题,他就站起来开始誊真,即将草稿上的文章誊抄到卷纸上去。
他站在地上,布带挽袖,手腕悬空,唰唰唰行云流水一般,写得两边的人直注目。桌子不稳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平日练字也不是白练的,哪怕张纸飘在空中,他也能准确地写上去,这就靠着过硬的功底。
他写字的时候全神贯注,动作潇洒飘逸,让人觉得比弹琴还优美。
有两个人居然忘了写自己的都瞪眼看林重阳去了。
别人怕桌子会晃,那样容易漏墨、写错字等等,毕竟试卷上不能有涂改、添加,不能有墨迹,否则都会被抽出去不予录取的。这小子居然一点都不怕……
右边那考生嘴巴都张大了,“哇,他会发光哎。”他真的觉得林重阳会发光,白色的长衫,漆黑如墨的头发,脑后垂下来的青色丝巾,都蒙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其实是光线斜射进来,空气里灰尘太大而已……想多了。
这时候监考官走到跟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考生才如梦初醒,傻笑一下,抓了抓头又偷眼去看林重阳的卷子,两人中间不过隔着一尺不到的距离,又不近视眼,眼睛一瞄就能看到。
林重阳写东西的时候全神贯注,根本不知道很多人都在看他,连两个考官还有堂上的那位知县大人都一直拿眼溜他。
他们开始还寻思小不溜丢的一个孩子,居然也来考试,会不会写文章啊?结果没一会儿,那孩子就开始磨墨,姿势非常老道,一边磨墨一边思考,片刻就开始提笔蘸墨,唰唰唰地写起来。
中间他不需要多少停顿,可以接连写上半个时辰,他居然不累?
当然累啊,林重阳也还是第一次这样长时间大强度地写字,感觉手腕都酸了,又没有人给揉,只好自己一边揉一边检查。
其实誊真的卷子没什么好检查的,反正也不能改,只不过是标上句读而已。
他感觉没有问题了,就把卷子放那里,等它自己干透。
等他答完,这才有机会注意别人,自己觉得很简单的题目,可前面那位老兄抓耳挠腮是几个意思?
还有右边后面的几位,你们嘟嘟囔囔干嘛?
尤其是右边那位,你嘟囔就嘟囔,你不会闭上嘴巴?一边揪头发一边嘟囔题目这是干嘛?
林重阳感觉回到当监考老师的时候,有学生平时不学习,考试就开始左顾右盼,若是没的抄就开始神叨叨的念咒一样。
实在是……
“小学弟……”右边那考生开始施展外交辞令,“给破个题呗。”
这么简单还让人给破个题,哥们儿,你怎么不说替我吃饭呢?林重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装作没听见,准备吃饭。
因为要考一天,所以考生们基本都带干粮,有人讲究的也可以让差役帮忙去县衙伙房买饭菜,价格不菲。
午饭是他让厨娘帮他烤得大发面饼,就算凉也软和着,不像其他考生带的饼子那么硬邦邦没有食欲。
而且他的发面饼和面的时候加了鸡蛋、牛乳,吃起来甜甜的,发面饼早就切成两片,直接把烧肉和小咸菜夹进去做成喷香方便的肉夹馍。
用湿布擦了手,他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他一吃别人也忍不住,肚子都骨碌碌响起来,尤其他还带了肉!
小同学,这是来考试,你还真不亏待自己,竟然跑这里来吃肉,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流口水啊。
右边那考生却急了眼,因为这说明没多少时间了。
中午一过,太阳那是嗖嗖地就直奔西去了,他的卷纸还空着!!
他又开始纠结、念咒,念得林重阳吃肉都不香,他看了看大家都在吃饭,甚至教室里还传来嗡嗡的嘀咕声,这时候监考官们也都去前面吃饭,下面没人看着。
其实县试虽然进场看着挺严格,搜考篮,搜身的,只是不让夹代而已,现场并不那么严格。
他就看见有人给别人写卷子,写完了再写自己的,考官竟然也没看见。
还有人低声交谈,考官也只是警告一下。
对于考官来说,那些夹代书和小抄的,估计是最拙劣的抄袭手段,直接拒之门外,这些进来了商量一下还能过的,也许有点希望,给个机会?
可那个直接写卷子的,您老就没看见?
当然这肯定是关系很好的,如果他和林大秀一起进场,林大秀不会,那他绝对会给他爹写的,问都不用问的。
所以他也只是暗暗嘀咕一下这时而森严时而松懈的考场纪律。
吃完饭,林重阳又托着腮闭眼迷瞪一会儿。
他右边那个考生一边吃饭,一边假装活动一下脖子,趁机看他的卷子。
原本他也就是觉得小学弟字写得漂亮,看看养眼,谁知道竟然就在林重阳的稿纸上看到一个被放弃的破题。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他倒是也不傻,知道不能直接抄,但是自己可以换成差不多的意思啊,这个又不算剿袭!
他脑子里顿时来了灵感,赶紧把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破题写上,然后再写个承题。
这时候林重阳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的试帖诗。
诗词更没有问题了,他肚子里背了那一些的全唐诗、全宋词、乐府、骈文、楚辞之类的,熟背之后不会也会了,更何况他从小就开始研究作诗,跟着大诗人的脚步亦步亦趋,加上这脑瓜思维敏捷,灵感不断,写诗真是不难。
更何况,八股文做得好,那是要诗就诗要赋就赋的。
不仅仅学问共通,因为八股文的形制,本身看起来和诗赋差不多,要求对仗要求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