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大人今年在山东省为最后一年, 主持完这一次的院试和科试之后,谭大人年底就要赴京述职。
沈之仪看着一直都老神在在读书的林重阳,笑道:“林学弟这定力,我可是佩服得很。”
林重阳无奈道:“因为谭大人是郝令昌的姨夫, 我就该惶惶不可终日?”
沈之仪道:“这倒不必,只是若郝令昌执着于小三元,那谭大人一定会在任期把这个事情给办成,且还会漂漂亮亮的。”
林重阳沉默片刻, 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我也要做一把俊杰了。”
沈之仪哈哈笑起来,“其实我倒是好奇,谭大人要如何才能既帮助郝令昌,又不会影响自己的名声,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林重阳道:“郝令昌凭借自己的本领也可以过院试,这样折腾到底为何?”
“凭借自己的本事,他能得小三元吗?”沈之仪讥讽道:“这郝令昌从小到大想要的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小时候所求小,大了谋求就大,可他不管现不现实,总归就是想要。很久之前就放话自己要拿个小三元回来光宗耀祖,现在已经连中两元,你觉得他会放弃院试的机会?”
林重阳点点头,“不会。”这郝令昌估计有强迫症,永不满足,得到的立刻失去吸引力,只有得不到的才能满足他空虚的心。
他笑道:“算了,不管他如何折腾,谭大人到底怎么两全其美,我只需要院试过了能进学就好,不和他争什么案首总可以了吧。他爱和谁争和谁争去,反正我不伺候。”
如果是乡试和会试,他觉得还能拼一拼,得个解元和会元这才是光宗耀祖,小三元什么的,不强求。
他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看着沈之仪,“沈兄,我想起来了,你也是小三元吧,请问做小三元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是不是飘飘欲仙?”虽然不是一次考中的,但是沈之仪县试府试的确是案首,后来院试也是案首,就算不连贯,那也是啊。
沈之仪斜了他一眼,“你省省吧,我不是郝令昌,我的感受也不是他的,不过我跟你讲,虽然不会飘飘欲仙,却也有诸多好处。否则你以为沈之仪文选为什么卖得那么好?”
“也罢,那我还是好好读书吧。”说着他就开始专心看文章,虽然自己是两届小案首,可院试不得案首也得得个前十才行,否则给于知县和严知府丢人不是。
四月二十二,府里贴出公告并且知会各县,提学官五月初十按临,五月十五考试。这期间诸童生就可以去县衙礼房报名,领去参加院试的试卷结票,再到府衙礼房投纳,以此为参加院试的考试凭证。
一般来说,有些州府院试和府试之间相差一个月以上有的甚至几个月,毕竟提学官三年两试,在省内巡回,并不是固定五月都能按临每个州府的。
这种情况童生们都可以在县衙报名,而像莱州府这样,相差不足一个月的,有些考生并没有离开府城,便可以直接在府衙礼房领去试卷结票,再盖章备案即可。
林重阳等林家子弟由他爹陪着去府衙礼房走了一趟,因为是案首又有人情在,也没用排队,直接被一名书吏领进去办了然后就拿到结票。
林重阳看那院试卷结票上写了院试规定注意事项,还有曾祖、先祖、父,连同业师、邻里、互结人名都有,下面还有廪保以及挨保,此结票领来就要交给挨保收存,以此为凭证领取试卷,填好姓名籍贯三代信息等再交回去,等考试入场那天,点名之后再凭此领卷子入场。
院试和比县试府试严格了很多,并且到时候提学官大人随行诸多差役和书吏,很多要事都由他们担任,府衙和考棚里的胥吏们只是帮衬。
再比如说报名的这些琐碎事项,很多看起来多此一举,却也不得不遵守,而且每一项都要出钱。
这结票他觉得自己拿着才放心,却必须要交给挨保,到时候挨保将卷子领取,点名的时候可以节省时间,不至于分卷子的时候太混乱。
林重阳看那挨保名字写着董晖,他对林大秀道:“爹,这董老友是哪个?你认识吧。”
挨保都是顺序排的,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林大秀想了想,“没有印象,我去打听一下。”
很快林大秀回来道:“是潍县人,他挨保名下有十个童生。”
林重阳诧异道:“挨保不一般都是自己本县的吗?怎么还来了别县的。”
他们打听了一下,因为很多都是府衙报名的,就直接先从府学生员里排序挨保,府学排完再轮到县学。这也是有潜规则在里面的,挨保也会收取费用,赚钱的营生自然也先给府学。
林重阳就和他爹去找了董晖,将结票交过去拜托其收存,顺便交了二两银子的保结费。
因为参加院试的人数很多,除了本次取中的童生,还有往年历科积攒下来的,从十岁左右的小童到白发苍苍的老者都有,人数起码是府试的两三倍还多。
所以这一次谭大人规定莱州府各县分两拨考,密水、密州、昌邑、即密四县先考,其他几县先考,而且这一次院试只有一场没有第二场补录,且还有一个更重磅的消息,那就是:前后分考的两拨,题目是一样的!
虽然题目是一样的,却也有诸多要求,如果第二拨考生的文章若是立意、走向与第一拨考生的相同,或者有超过五句话相同,那第二拨的直接取消录取资格。
这样第一拨考生的优势就在于第一次见到题目,可以畅所欲言。
而第二拨的优势在于已经知道题目可以提前考虑,可这是优势也是劣势,就那样一个题目,万一自己想好的破题与人相同,那岂不是倒霉?
所以学到衙门的悬牌一挂出来,考生们就在门前表示不解,请大人解惑。
谭大人根本没露面只派了一个书吏出面陈述他的意思。
“即便同时考试,大家破题、文章也是不尽相同,为何分拨考试,就不能作此要求?即便题目和去年相同,也可以考的,难不成就能直接背诵程文墨卷来应考?至于不可以有五句话相同,这不是简单明了的事情吗?哪怕同一个题目,你们不同人作出来,也绝对不会有超过五句话一模一样,代圣人言,也不是让你们抄圣人书,又如何会相同?更不要想着知道题目就可以请人捉刀代笔,若有此种情况,必然严惩不贷。只管应考,只要问心无愧,督学大人自然能明了,不过,若是有人动歪心思,大人也定然明察秋毫,不要做侥幸心理。”
更何况十五一场,十六紧挨着一场,就算考题一样,也不会传播太快。
有人似乎还不信,然后那书吏就直接拿了去年的考试题目,让他们破题来,破完题再写篇来,大家互相印证,看看是否有超过五句相同句子?是否就想不出更好的破题来?
那书吏冷笑道:“朝廷抡才大典,是为选拔人才,若仅仅因为考了同一个题目就写不出自己新颖的文章来,又何谈治国安邦之才?朝廷,不用庸庸碌碌之辈,尔等好自为之!”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将考生们的委屈和不满都堵回去。
人家说的没有不对啊,会试都有三年连着考同一个题目的时候,院试为什么不行?且人家也只是同府的考生先后考一样的题目而已。
众人赶紧去打探那几年会试考同一个题目的录取状况,果然如果是直接默写程文的不取,没有新颖见解一味默守陈规的不取。
所以这是谭大人降低阅卷难度的绝招!?
简直比最冷僻的截搭题还要狠上一筹啊。
这些对林重阳倒是没有多大影响,因为他在专心准备经书内容。
院试除了四书一道题,还有一道经书题目,出题的时候每一经都会有一题,考生们可以自己选择答哪一道。
林重阳五经都学得很认真,不过还是有所偏重,他想到时候实在不行就看哪道题自己有更好的想法就选哪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