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有齐州书院的关系, 他可以拿到新鲜的时文、程文墨卷, 跟有出版能力的大书商合作, 他们不需要出一分本钱,就能随意赊货, 卖完结账。
事实证明林大秀如果肯认真, 做什么像什么,书斋开起来,家长们看他人物俊秀、风采卓然, 就很愿意将孩子送来给他教,书生们也很乐意来书斋逛逛抄书、买书,顺便还可以和他讨论一下学问。
毕竟林大秀也是正儿八经的生员,虽然没有考举人的大志向, 学问还是有一些的,那些未进学的书生很喜欢找他说话。
现在因为儿子已经是生员,林大秀就不想每年参加学校的那些个考试,自然也就不去领那些廪膳米, 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
若是从前他这种行为是要被提学官训斥的,不过时至今日,规矩早就被现实改写,那么多生员。也不是个个都能考举人的,大家都要赚钱养家,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每年参加学校好几次考试,除非来年要参加乡试,今年才去考科试,一般进学两三年基本都不往学校去凑热闹。
当然没有好营生,还得靠着六斗米过日子,还想选贡谋出路的,那还是要去的。
林大秀没有谋生压力,他儿子主意比他还正,他自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逃学,尤其还收到了林中和的回信,同意他们在济南住几年,接应来省城参加乡试的族人,他就更可以带着老婆孩子安心住下。
林重阳则跟林承泽、林承润还有韩兴三人一起去齐州书院读书。
齐州书院并非官学而是有名望的大儒们举办的私学,所请的先生们本身就学识渊博、素有文名,且还会定期请饱学之士前来讲学,受邀之人有当地有名望的已经致仕的老先生,还有派到当地的提学、巡按等庶吉士、翰林等。他们这些人讲学,并不会只讲学问、做文章,而是会结合朝廷政令、律法等来讲,对于学习策论等大有帮助。
这种机会,林重阳一场不落,还会认真作笔记,深入思考,并和自己所学互相印证,再和沈老爷子讲的融合一下,去芜存菁,批判接受。
虽然他是莱州案首,可在齐州学院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因为来这里读书的无一例外都是小有名气的,不是神童就是案首或者前五魁,有一些人年纪不大,却早已出名多年,名头自然比他更大。
所以尽管会因为年纪小又有点名气会被人关注并且挑战,但是总体来说,在齐州学院还是比较友好的。
这日学院休沐,林重阳几个不上学,都去林大秀的书斋温书。
林承润和韩兴俩是呆不住的,能天天跟着去上学已经是破天荒的,休沐日还读书那是没门的。
两人缠不动林承泽,却可以逮着林重阳去,直接将他给抬出去,三人坐车去了大明湖。
冬至月时节,大明湖已经被冻成了一座冰湖,冰面清澈剔透,如同巨大的水晶一样。
湖面上不少人在滑冰、抽陀螺、打冰球,三五成群的十分热闹。
韩兴和林承润早就买了现成的冰鞋,其实就是在靴子底上按几个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弹珠,还有的直接就是一双木板底鞋,底部磨得光滑晶亮,如果技术不好在冰上都立不住。
两人已经偷偷来练过几次,小有所成,想看林重阳的笑话,给他准备了一双木底冰鞋。
韩兴:“小九,快穿上,咱们去走两圈。”
林承润也起哄:“大方点,被扭扭捏捏的,你看那边还有好多女孩子呢,不要让人家笑话咱们。”
林重阳瞥了他一眼,这厮正处于青春期,正在变声,声音低沉沙哑喉结也慢慢地显出来,身体的变化也见证着他心理的变化,不但反复无常,而且还容易冲动,当然也包括喜欢偷摸看女孩子!
他接过木底鞋,“要不要比赛啊。”
林承润笑道:“小九,你确定?”读书小九第一没话说,打拳射箭这些可不在列,滑冰也肯定不行的。
林重阳慢慢地把木底鞋套在自己的靴子外面,试了试大小,然后调整一下位置和绑带,感觉十分契合才绑好。
他假装自己站不稳,赶紧抓住韩兴,惹得他们笑起来。
“小九,你行不行啊。”两人打趣他,还一边拖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借此吓唬他。
恰在此时,有几个人正滑过来,其中一人大呼小叫着说自己不行不行吓死了,结果越是慌乱脚下反而不停,就朝着林重阳几个扑过来。
“啊——救命啊!”他张大嘴巴,喊得林重阳感觉遇见了假陆延。
“林学弟!好巧啊!”陆延看见林重阳顿时喜出望外,都忘了自己双脚不受控制,还想朝着林重阳作揖,脚下一绊就朝他扑去。
林重阳喊道:“陆兄小心,哥哥快救人!”一边喊着,他自己轻巧地往边上退一步。
林承润和韩兴在府城见过陆延,也算认识的,赶紧上去帮忙,结果自己技术也不是多到家,而陆延冲过来手忙脚乱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当然是遇到什么抓什么。
三个人叠罗汉一样扑通扑通地跌在了冰面上。
林重阳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笑道:“冰上凉,快起来吧。”
小样儿,滑冰又不是打拳,谁怕谁啊,自己怎么说也是真冰旱冰都练过的。
韩兴一打滚就跳起来,结果落地的时候忘记是在冰上,脚下一滑,咕咚又坐在地上。
陆延根本就起不来!
林承润想使坏,朝林重阳伸手,“小九,拉一把。”
林重阳才不上当,站了个内八字对陆延道:“陆兄还是把木鞋脱了吧。”
陆延还沉浸在遇到故交的喜悦中,几次起不来索性盘腿坐在冰面上,“林学弟,你什么时候来的省城?”
林重阳就简单说了一下,又关问他游学的情况。
陆延笑道:“收获颇丰,你们先玩,我去岸上等你们,我做东晚上咱们好好聊。”他又朝着自己同行的那群人招手,“诸位,这就是咱们常说的林学弟。”这群人有的是他的族人,有的是亲戚,还有这边认识的文友,他们因为穿着冰鞋不怎么利索,所以没有近前,只是遥遥拱手。
林重阳还了一礼,却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笑道:“原来这就是那位御赐神童啊,我还以为什么三头六臂人物呢。”
虽然他笑眯眯的,可这话不那么友好,林重阳就当他脑子冻得不利索假意听不见,只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陆延。
陆延也不学滑冰了,对林重阳道:“林学弟先玩,等会儿上岸,哥哥我做东,先去定位子。”又跟林承润和韩兴告辞,拎着木鞋却和那群人会合,少不得要找方才说怪话的人上岸计较。
陆延也不滑冰了叫上俩玩够的一起去岸上等。
等他们走开,韩兴跟林承润嘀咕道:“那陆延见了小九干嘛跟见了娘似的。”方才都要摔倒的时候明明还大呼小叫的,结果一看到小九,整个人要飞。
林承润道:“听说他们府学那帮人感情好得很。”
韩兴反问:“比咱俩还好?”
林承润笑嘻嘻道:“我说韩兴你别跟个大姑娘似的,小九是咱俩兄弟,又不是媳妇,他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反正他跟谁好不也是咱们兄弟嘛。”他揽着韩兴的肩膀坏笑,“等你有媳妇,你就不管他和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