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们在外面等得心跳有多快,听见里面说“放榜了放榜了”,他们有人激动得膀胱发胀都要尿裤子了好吧!
不给看!
竟然不给看!
简直是要人急成火人儿!
考生们急, 考生的家属们更急。
尤其是那些久考不中的人家,比如林毓隽,他没有去看榜、没去京城,而是呆在长河村, 一早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说是写信。
上一次他也这样,希望太大,失望更大。
生怕太激动,结果又太失望。
失望的代价太大,他感觉自己背不起,尤其大哥为了让他能够多考几次已经放弃继续考试。
想到林家堡上上下下都期盼着,盼望着能有人改变林家多少年没有进士的局面。
他的心就沉甸甸的。
而每一次落第,都让他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挺直脊背继续坚持。
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整个家族。
“应该还是中不了吧,自己打破不了那个魔咒”他心里想着,自嘲“似乎已经习惯了不中”这个结果。
不要紧,自己不中,还有小九,还有其他子弟,林家不就是这样一代代过来的么。
小九是肯定会中的,他那样优秀。
只要小九中了,那么自己就可以带着老婆孩子回林家堡去,再也不要背井离乡……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哎,还是没用啊,甘心吗?
赵氏早早打发儿子上学去,一次次去窗外看看,发现丈夫笔挺地坐在那里,既没写信也没做别的,就那样坐着。
她一阵阵的心疼,很想说点什么,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长河村离着京城不远,如果午时还没人来报喜,那基本……又是没机会的。
上一科会试还历历在目呢,那一次林毓隽去看榜,回来就大病一场,发高烧不断地说胡话,全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家人的话,听的她真是锥心的疼。
有时候她都宁愿夫君再也不读书,不如回家去,哪怕当个教书先生,哪怕打理家族庶务,也不必这样外表清贵内心崩溃。
只可惜她知道不行,因为林毓隽是他这一辈最有前途的一个,读书最好,如果他不能坚持到底给小辈做个榜样……她不敢想后果如何。
林毓隽在这里煎熬,林家堡上上下下一样煎熬,比林重阳当初会试的时候还要煎熬。
虽然知道以后还有机会,本科不中三年后再来。
可事到临头却难免会紧张、奢望,想着让自己家的孩子中了吧,会试中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因为殿试只排名不淘汰。
哪怕不能高中,只要中就好啊。
考试那几天老太太甚至还主动要求林中和开祠堂,她要带着家里男女老少给祖宗上香,求祖宗保佑林家的几个孩子一定要中,不能都中,至少让中一个不算奢望吧?
尤其是小九,还是济南布政司的解元郎,解元郎总要中进士的吧。
别人家有个解元郎,都觉得那是必中进士的,其他人来贺喜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可林家人却不敢放松,“本朝林家不出进士”这个观念给他们吓坏了,如同巨大的魔兽一样压在当家长辈们的心里,沉得让他们根本轻松不起来。
大太太劝老太太,“不是说二十七才放榜吗?等老三他们写信回来,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收到,老太太放心吧,咱们林家这一次肯定要出进士的,别人不中,小九是肯定要中的。”
老太太道:“都要中的!”
“中的,中的,自然是都要中的。”大太太等人哄着老太太,让她好好地吃饭、休息,千万不能有事。
过了片刻,老太太道:“要是老三这一次不中,就让他回家吧,这么些年没回家,苦了孩子了。”
大太太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且说京城喜鹊胡同林重阳等人,如今是举人老爷,又考完会试,按照陆延的说法“怎么也是体面人,不要去挤那劳什子的门,都在家等着。”
于是他们打发了冯顺等小厮去看榜,祁大凤知道今日放榜也亲自过去,祁大凤有功夫,到时候一般人挤不过他,绝对能占据最好的位置看得最清楚。
他虽然识字不是很多,但院子里几个人的名字是认识的,在一堆不认识的符号里面找自己认识的,那绝对一目了然,好找得很呢。
结果一帮子人在家里等半天也不见祁大凤他们回来报喜,顿时有些慌了,尤其听着周围锣鼓喧天、鞭炮噼里啪啦的,周围有高声喊着“捷报!”
那感觉真是惊心动魄。
等发现捷报不是给自己来的,那就更失魂落魄,真特码不是个好滋味。
众人感觉变成了锅里的烙饼,被翻过来烙覆过去烙,烙得心里滋滋冒烟儿。
这不由得又让他们想到乡试的时候,那就更等不及了,恨不得插翅飞进贡院里去看看。
赵文藻看着孙机和陆延几个已经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的神叨叨地说什么,就赶紧安慰他们,“你们不要瞎担心了,咱们无用社必中的!”
赵文藻说这话是出于对林重阳的信任,如果不是因为林重阳,自己别说中进士,连秀才也是没什么机会的。
而且他们这些人一直都一起学习,取长补短,哪怕是原本成绩比较弱的如今一个个都跟着起来了。无用社来的这批人没有一个学问不够的,全都是靠着自己作文而非背诵高头讲章中举的,那现在有什么理由不中呢?
反正他对林重阳充满信心,所以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
他这般倒是比林重阳自己还镇定,因为林重阳都有些拿不准了。
这好歹也是全国考试,万一自己不中……呸呸,最好是中!林重阳自己心里也翻来覆去地有点吃不准,考试之前不觉得有压力,出成绩了压力陡然大起来,这也真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