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衙林重阳和同僚们告辞,就见冯顺等在外面,一副眉飞色舞按耐不住的样子。
见他从室内出来,冯顺立刻凑上来,笑嘻嘻道:“爷,老爷子回来了,小的亲自逮着的就在奇技馆呢,咱去不去?”
林重阳拍了他一巴掌,“没大没小,老爷子也是你敢打趣的,皮痒了是吧。”
冯顺就嘿嘿,“爷,咱今儿去奇技馆?”
林重阳看了一眼,马和木轮车都备好了,现在那木轮自行车归冯顺骑,林重阳还是喜欢骑马,毕竟这木轮车骑着骨碌骨碌的,减震性能不好。
他俩姐姐都有了身孕,那俩人每日都要回家,他也就不喊去奇技馆,自带着冯顺走了。
白天越来越短,等到奇技馆已经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尤其是奇技馆这条胡同挂了十分好看的灯笼,为来往的人们照亮。
林重阳进了院内先随手抓个人问:“老爷子在哪里?”
那人笑哈哈道:“不好意思重阳,老爷子方才还在这里,这会儿我也不知道了。”
祁大凤见他急匆匆的,笑道:“老爷子在玻璃窑炉间呢,我带你去。”
玻璃熔炉修在铁匠师父的隔壁,因为是加工半成品,所以比较简单。
他们现在主要利用焦炭加鼓风机的威力,能够将温度保持在1200°到1500°之间,高的时候一千七八百也差不多。
焦炭自然也是买现成的,价格不便宜,让林重阳着实肉疼一把。
好在以后可以赚回来,按照沈老爷子的话说“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这个套狼的老爷子如今正一脸兴奋地撸着袖子和赵文成、工匠们在吆喝:“以前那些海外商人们带来的玻璃绿色的多,后来就有黄色、蓝色、白色的。咱们把这些个玻璃融在一起,能出什么颜色?”
蒋奎大声道:“咱们这里面淡绿色的多,估计还是这个颜色,那些黄色和蓝色的不要放进来,只用白色和淡绿色的就好。”
赵文成扭头见林重阳进来,招呼他,“重阳,快把护甲穿起来,这里温度高得很,小心火星溅着你。”
被他这么一说,林重阳也觉得热得要命,赶紧过去让几个小学徒帮着把护甲穿起来。
沈老爷子献宝一样拉着他,笑道:“小九,这些天我老头子可没闲着,你说的那个硝石我帮你弄来一大包。”
林重阳笑道:“老爷子咱秋后算账?”
沈老爷子佯装不懂,“算什么账?我咋不知道咱们还有账呢?”
林重阳呵呵,我静静地看你装。
这时候工匠们喊着火候到了,然后还是加硝石、搅拌,不断地重复动作,最后等玻璃炉里剩下一坨软软的玻璃泥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吹塑形、回火、淬火、回火、退火……
他们之前已经演练了好几回,这一次也是轻车熟路。
吹制玻璃这是林重阳教给赵文成的,用空心金属管挑一坨玻璃泥,然后在滚料板上一边滚一边吹,之后要继续回火、退火、吹……
直到达到想要的形状。(金属管倒是现成的,毕竟还有自行车制作间呢,用块范法浇铸一根要求不是特别高的金属管还是不难的,而燧发枪那种枪管目前却是钢板卷制的,而非浇铸。)
一个个歪瓜裂枣的玻璃灯罩被吹出来,然后重新回炉继续……
那些工匠都是有丰富经验的熟练工,轮流吹几次以后就积累了经验,修改重新来过,最后也能吹出差不多的形状。
数日后,终于吹出了理想的形状!
看着那几个退火成功的玻璃罩,林重阳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其他人早就欢呼成一片。
沈老爷子还在指挥,“描金、描金,可以两层一起,中间描金,继续回火!”
他还让人笔墨伺候,让林重阳写了几个字交给描金工匠临摹。
工匠们又再度忙碌起来。
最后在沈老爷子指挥下出了两只双层玻璃罩,中间描金图案,一个绘着大明一统江山,一个画了座承天门的轮廓,都是林重阳的作品。
沈老爷子得意道:“状元郎就是状元郎,就算年轻这功底也可以笑傲翰林院的!”
林重阳已经练就了铜脸皮,而且在这高温的窑炉里,脸颊通红发烫,热汗滚滚,也没人看得出害不害臊。
那边马灯的架子已经做好,上面带着荷叶罩,中间是莲花座,莲蓬有螺纹旋钮,拧开里面灌油,中间有灯芯,外面有细长如簪子一样的簪钮可以控制灯芯长度。
“太激动了,居然可以见证这样的时刻!”赵文成和蒋奎等人一个个脸颊都被映烤得通红,却激动无比,全然不觉得难过。
林重阳把灯罩装上,然后旋出灯芯,再用一根小木棍引火点燃灯芯。
“哇,好亮!”
“出去,出去看看!”
“外面风大,风大,先更衣!”有负责安全检查的工匠尽职尽责地提醒着。
收拾利索,林重阳和沈老爷子一人拎着一盏灯笼从匠作间来到院子里。
深秋的夜风吹拂着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寒意侵人,在漆黑一团的天地之间,两盏灯笼风吹不熄,寒露不灭,一直那样明亮而坚定地燃烧着,似乎有着照暖人心的力量。
“真是奇灯!”有人率先欢呼着。
蒋奎小眼亮晶晶的,“咱们卖多少钱一盏啊?”
“好想现在拎着去大街上走一圈怎么办?”
“火夫们看见一定会想要的,拎着这个去夜巡拉风又安全!”
“火夫还没等开口估计就被兵马司给抢走了。”
沈老爷子对林重阳道:“小九,你如何打算?”
林重阳沉吟道:“老爷子,只怕咱们奇技馆是绕不开宫廷的,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现在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