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崔嬷嬷忙应着转过脸要说话,却正对上刚从屋中出来的洪氏,面上带着亲热的笑道:“嬷嬷怎的有空来这粗使的院子中啊?”
这洪氏一惯作风张扬,原本没将崔嬷嬷看在眼里,只是见她这番兴师动众过来,一时有些惊疑不定,这才有着笑脸前来问话。
知道她的心思,崔嬷嬷淡着脸道:“老奴过来看看我家奶奶是否安好。”
洪氏听的心惊,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嬷嬷怎的还唤这婢子奶奶?爷不是将这婢子发落了下来吗?”
这便连藏也不藏了吗!崔嬷嬷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点头道:“爷确实将奶奶发落了下来。”
闻言洪氏松了口气,望向她身后那拿着一众物什的丫鬟道:“那这些是?”
崔嬷嬷抬起脸直视她的眼睛道:“这些是爷特意吩咐老奴给奶奶备下带来的,说是不能让奶奶热到、也不能让奶奶冷到,奶奶身子不大好,她常用的药也不能断了。”
她每说一句那洪氏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崔嬷嬷看在眼里,最后又轻描淡写了一句:“但这些却不是爷最主要的意思,爷的意思是让老奴来劝劝奶奶,可愿不愿回清芷园去。”
她最后这一句话便像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洪氏苍白着脸,脚下虚晃了几瞬一头就栽到了地上。
她晕的猝不及防,她身旁的丫鬟没能扶的及时,是实打实的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动,崔嬷嬷眼皮都没动一下,望向洪氏带来的一众已经六神无主的丫鬟冷道:“还不快扶着你们奶奶回去!”
打发了这一众人,崔嬷嬷忙回身扶曲玲珑往屋内走。
她带来的丫鬟很是机灵,早在那大通铺上全部布置上了轻软的鹅毛褥子,铺陈了天鹅绒的软绵单子,屋内也早放置进了四个置了冰块的青玉缠枝莲文玉盆。
崔嬷嬷扶着曲玲珑进去坐下,接过丫鬟手中的药膏替她轻轻涂抹着,见她连声痛也不喊,更是心疼:“奶奶受苦了。”
曲玲珑垂着眸子轻声道:“无妨的。”
知她不是那追究起来没完的人,崔嬷嬷也不再多言那洪氏如何,只道:“老奴方才说的断不只是为了气五娘才如此的,奶奶您看这些个物件,每一样都是爷亲口嘱咐老奴送来的。”说着想起来自己都笑了:“老奴前头说什么来着,待过两日爷这气头过了定会接奶奶回去,可这尚没两日呢,单单就过了一夜,醒来张嘴便问起了奶奶来,只是拉不下脸来看您,奶奶看看爷都这般了,您就随老奴回去罢。”
曲玲珑依旧垂着眸子没有言声。
正有丫鬟端着玉碗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嬷嬷,奶奶的药好了。”
崔嬷嬷点头,伸手接了过来道:“这是前头奶奶因宫寒月事不调太医开出的药,老奴来时爷特意吩咐了,再不能让奶奶断了药,奶奶快些趁热服下罢。”
曲玲珑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药盏,纤指捏着银勺小口的喝着。
因着曲玲珑平日里柔善又无甚架子,除了主仆之分,崔嬷嬷早已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小辈,见她听话喝药很是喜爱,望着她夸赞道:“奶奶真是好样的,像这等子苦汁莫说旁的年轻妇人,便是老奴也得皱巴着脸等上个半日方能入的口去,奶奶每次服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只是服个药便能被这般夸赞,原本是件有些尴尬的事,偏她那带着些许慈爱的语气让人心中大暖。
自离了曲堂礼,这是曲玲珑头一次感受到长辈似的慈爱关怀,便抬脸笑了笑:“嬷嬷说笑了。”
怕牵到她面上的伤痕,崔嬷嬷忙道:“奶奶当心,这两日要少做些表情,当心牵扯到面上的伤。”见她点了点头又自用着药也不提上头的话茬,崔嬷嬷又忍不住问道:“奶奶可还是在气爷前头蛮横将您抢了来么?”
曲玲珑捏着银勺的手顿了顿,渐渐敛了面上的笑意。
见此,崔嬷嬷叹了口气道:“爷自小是在宫中太后娘娘跟前长大的,宠的无法无天,蛮横惯了,便是长公主殿下和老太爷都拿他没法子,奶奶想想,他这般的性子见到自己心尖尖的人儿还不得抢回来天天守着?这点上爷他没顾上奶奶的感受,是他不对。但奶奶再想想,自打奶奶入侯府爷对奶奶可曾有半点不好?咱们妇道人家所求不过是有郎君心疼,热热乎乎的过日子,奶奶就莫要再计较前事了!”
见她还未言声,崔嬷嬷叹了口气道:“再说奶奶为了不怀上爷的子嗣而暗中损害自己身子一事做的可对?若搁在旁的男子身上哪就发落到粗使院中这般简单,爷他自个儿恼的都咳出了血来,可这一夜的功夫醒来便是急巴巴的寻奶奶,就不说老奴是爷的奶妈子,便是个陌生人看了也该道一声痴儿,奶奶就莫要再怪爷前头的不是了,安安生生过日子方为正道啊!”
闻言,曲玲珑顿了许久,崔嬷嬷拿不准她的心思,试探:“奶奶就跟老奴回去罢?”
曲玲珑抬脸看她轻声道:“嬷嬷容我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搬家累成狗,断了两天,抱歉昂
☆、无人
她这样说便说明是听进去了, 虽没应下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崔嬷嬷便也不再多言催她,看着她用完了药扶着躺下这才轻轻关上门出了去。
外头有丫鬟正压着个身穿半旧蓝布衫, 蓝竹布扎腿裤的婆子过来,见她来忙挣扎着喊道:“崔嬷嬷, 崔嬷嬷奴婢……”
她那破锣嗓子喊出来很是聒噪,崔嬷嬷目光一寒:“闭嘴!奶奶刚睡下,你是嫌命长吗!”
这被压着的正是齐家的,那洪氏来闹事,她私心里很是幸灾乐祸, 早躲到一旁看热闹,后见曲玲珑受难,差点叫出了“好”来。
直到崔嬷嬷带人过来怕被发现意图,忙不迭的小心避了出去。
此刻被压来,心中虽忐忑却也不敢露怯, 压着嗓子哭诉:“奴婢自得了嬷嬷嘱托那真真是恨不得将奶奶供起来,奶奶身娇体弱还想着将奴婢自个儿的屋子给奶奶住呢,只是奶奶不愿,这粗使院内人多事杂奴婢方才一直在外头忙着,却不知崔嬷嬷这般压奴婢来是为何?”
崔嬷嬷活了大半辈子,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那点心思哪能瞒的过她,也不拐弯抹角冷道:“方才虽是一团乱,但你莫要欺我没注意到你, 幸灾乐祸看完了热闹还想全身而退哪有那样便宜的事!”
不曾想还真被揪住,眼见瞒不过去齐家的转了转眼珠,哭声又大了些:“嬷嬷莫要冤枉了奴婢啊,奴婢这真是有心无力啊,两位都是奶奶,奴婢便是一条贱命交代在这里也无法阻止啊!”
“没有哪个稀罕你这贱命!”崔嬷嬷寒着脸:“即便你人微言轻,见二位奶奶起冲突无力阻止,可谁人绑了你么!不会出门叫个人来劝劝吗!我看你缩在一旁看的满脸带笑欢乐的很啊,若是在你面前放上桌凳配上叠瓜果,你还不得嗑的满天都是、击掌叫好么!”
齐家的听的心肝都在打颤,还想再辩却被崔嬷嬷示意丫鬟们将她的嘴堵上,冷道:“似你这等刁钻险恶之人,侯府里断容不得你。”她说着看向压着她的丫鬟淡淡道:“将她逐出侯府!”
那齐家的在这侯府挣扎了大半辈子,不知道踩害了多少人这才好容易混到了个管事婆子,如今忽的被逐哪能接受,一时似那待宰的猪猡,拼了命的挣扎。她惯常做粗活力气不小,压着她的两个丫鬟险些按不住,忙又上来了四个,六人合力使劲这才将她拖了出去。
崔嬷嬷又细细嘱咐了守在门口的四个丫鬟一番,又透过纱窗往里头看了看,见里头无甚动静这才出了粗使院子。
匆匆回到清芷园,刚进了圆门便见屋子门口处一人正左右踱着步子,还穿着早间起来的墨色洒线大袖衫,见她回来,忙顿住脚步满是希翼的往她身后看了看,却并未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神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崔嬷嬷当真未曾想到他竟能急巴巴的等在门外,见他神色就知是失望不快了,忙道:“爷莫要心急,奶奶未曾不愿回来!”
闻言顾西臣神色稍缓:“她如何说?”
崔嬷嬷道:“奶奶听了老奴的话,说是要想想呢!”说着看了看他劝道:“这妇道人家都是面皮薄,即便心中愿意哪能好意思就自己回来?爷这般挂念奶奶就去接接奶奶,定立时便回来了!”
顾西臣默了默,待要说话忽的一个圆脸的小厮急匆匆的进了来,躬身急道:“爷,九皇子驾到,老侯爷让您快些过去接驾呢!”
顾西臣怔了下,皱眉:“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