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曾想过这数据不会太简单,却发现这根本是很复杂的事。分析不需要她做,但需要她能看懂。她开始陷入行业数据里,一看就是大半天。做商业分析的同事对她说数据讲求逻辑之美,你需要在繁杂的数据中去发现规律和突破,看懂是一回事,分析又是另一回事。
尚之桃尝试着去发现同事所说的逻辑之美,无果。这令她有那么一点沮丧,逻辑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她跟孙远翥聊起这件事,孙远翥建议她做一些逻辑训练。
“比如呢?”
“比如……”孙远翥在电话里说了一半,然后笑了:“周末我来开个班吧?”
“那感情好。”
“工作的事你不用太着急,不要觉得自己是万能的,一个人能做所有事那是不可能的,你要认清自己,也要学会示弱。适当降低你老板对你的预期,这也是一种向上管理。”
我降低不了。
我老板觉得我啥也不是。
尚之桃心里说道。挂断电话向办公区走,在自动门那里碰到了栾念。她已经好几天没跟他打过照面了,象征性问一句:“luke好。”
“数据回收的怎么样?”栾念突然问她,问的尚之桃一愣。
栾念却好像心情不错,插兜站在那里等她回答。
“已经回收了三个行业的数据,接下来会有专业的商业分析团队介入分析。”
“嗯,加油。”
“谢谢。”
周围会有人路过,尚之桃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讲话,那样会让别人觉得他是大度的老板,而她是扶不起的小阿斗。她朝栾念笑笑:“抱歉luke,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您关心的项目进度我稍后整理一下,发给alex和您可以吗?”
“好啊。”栾念在微笑,春风和煦的样子。
尚之桃看不懂他,索性就不看他,朝他点点头,走了。背影里写满倔强,这次她的倔强非常明显,栾念看到了。
第41章 没有爱
尚之桃想不通她为什么再一次上了栾念的车。她明明站在那里等公交,可是公交没有来。她看到栾念的车开了过来,仅剩的那点自尊让她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他。
栾念却把车停到她面前,对她说:“上车。”
“谢谢您,我等公交。”尚之桃不再讲话,也不看他。她心里的委屈无处诉说,就那么藏在她心底,不强烈却也并非察觉不到。她有点期望栾念能说一两句柔软的话,比如你很努力,我看得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错误没关系,我可以为你兜底。就这么一两句话,像他对kitty那样就行了。尚之桃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跟kitty比较,不幸的感觉都是源于比较。
栾念也不讲话,就那么看着她。男女之间的这种僵持,就是要看谁更弱一些。尚之桃禁不住他的端详,哪怕她侧过身去,也还是能感受到栾念那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将她包裹的绵密。
年轻的女孩没有跟谁进行过这种心力的角逐,渐渐就有了颓势,最终落败的一塌糊涂,懵懂着坐上了栾念的车。
“去哪儿?”栾念问她,看似是把决定权交给她,其实他们两个都无比清楚答案,尚之桃只能去他那儿。栾念比尚之桃更了解她自己。
尚之桃与他较劲,对他视而不见,躲着他,看起来很有风骨,又带着倔强,可从里到外都清楚明白:尚之桃喜欢栾念。栾念看得见。
这看得见的喜欢令栾念感兴趣,他时常被人喜欢,但尚之桃这种献祭似的爱很新鲜。他一边开车一边想,他其实是卑鄙的。是他先对尚之桃动了欲望,然后织了一张网将她网了进来,他有时看着尚之桃的欲盖弥彰都会觉得自己会遭报应。
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却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对尚之桃说:“flora,我们谈一谈。”
尚之桃扭过头去看他,眼睛里那一道光很温暖。
“首先,我们的关系是性伴侣而不是恋爱,你认同吗?”栾念想把话一次性讲明白,从此他们不必再费心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去下定义。性就是性,爱就是爱,彼此分的清清楚楚。
尚之桃又将脸转过去看向车窗外,头脑空了那么一下,过了几秒才说:“嗯,我认同。”
“所以,我们不需要彼此约束。不管我们之中哪一个想要恋爱,或者想跟别人发生关系,都坦诚讲出来,然后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认同吗?”
尚之桃终于明白什么是性伴侣了,原来是这样,彼此解决需要又不影响遇到别人,真的很自由了,她点点头:“认同。”
“那我们是不是不能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任何人,包括亲人、朋友、同事?”尚之桃问他。
“我觉得是这样,你也这样想吗?”
尚之桃多么没有主意,她见过的社会和人间太少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都会遇到这样的事。她明明在心里拒绝了栾念,可她的头却点了点。她看到栾念笑了。栾念笑起来很好看,他不经常笑,偶尔笑那么一次,会让人无法自拔。
后来,当她的火车驶离北京,车轮在铁轨上摩擦出钝响,她的心像被碾过一回的时候,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栾念的笑。分明是在笑她是个傻瓜。
“luke,我饿了。您可以给我做点吃的吗?”她改不了对栾念用您的习惯,她心中始终对栾念充满敬畏。尚之桃结束了这个话题,她觉得这没什么可讨论的,本来就是一局胜负分明的残棋,他随便动一个子,她就是死局。
“好。”栾念下了车,为她开了车门。
她喜欢看栾念做饭,她乖乖等在那里,看栾念挽起衣袖为她做意面煎牛排,那个冷峻的男人像是走下了神坛。尚之桃觉得这个画面性感极了,她走上前去,指尖捏住他的衣角拉了拉。
“luke,我不想吃东西了。”
“嗯?”
栾念偏过头去看她,尚之桃踮起脚尖将唇印在他下颌,若有似无那么一下,抬起眼看他:“做点别的。”
栾念嗓音有一点哑:“比如?”
尚之桃不讲话,手拉着他衣领让他低头,牙齿咬在他下巴上:“比如,这样。”
尚之桃从前不是这么开放的人,她跟辛照洲在一起的时候,总会羞怯。可她在栾念面前就是这么放得开,她的身体遵从她的意见,想什么就去做什么,头脑中在叫喊:反正我们不相爱。
如果不相爱,那就只有性了。
尚之桃想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既然只有性,那就好好享受性好了。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在世界的另一面,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光明,却也不是那么至暗,只是现实血淋淋的,也没有那么美好。
尚之桃支在沙发上,蓦然抬头的瞬间看到外面孤零零几条雪线,断续一句:“下雪了。”是这一年冬天北京的第一场雪,北京那几年不大下雪,那天那一层薄薄的雪何其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