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三钮姑娘要做菱角粉,没有菱角可怎么办?”当时一丫鬟这么问。
卫家大少想都没想,“我给她买。”话音落下,四人不约而同地“嗤”一声——阴险!
如今再听他这样忽悠杜三钮,卫家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同情三钮,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今生才会被他们家这位主儿缠上啊。
卫若怀把话说到这份上,杜三钮哪能揪著不放,何况她又不想下水查看水底下是否还有菱角。于是回自个家做她未完成的菱角糕。
杜三钮前天采菱角回来,累得腰酸手疼,午饭都是丁春花做的。昨天把菱角洗干净,和她娘两人又把菱角捣碎,等滤出菱角粉,娘俩累得往椅子上一瘫,晌午饭凑合著吃点,晚饭直接喝面疙瘩汤。
杜发财见院子里晒不少菱角粉,非但没嫌弃晚饭,还说:“菱角放个三五天又不会坏,你们这么著急干嘛啊。”
“趁著天气好一次收拾出来省事了。”丁春花这么说,杜三钮自然没意见。然而她不过上午歇半天,出来隔壁就变天了。
杜三钮有气无力地回到家,就同她娘滴咕:“卫小哥把属于全村的野菱角全摘他家去,居然没人出来说他做事不地道。娘,卫老给村里银子了?”
“卫老不知道。”丁春花边补麻袋边说:“你早上吃过饭在屋里睡觉,我之前去隔壁挑水的时候见井旁边放两大盆菱角,还以为谁送的。没等我问,卫老就说他大孙子今儿跟犯了病似的,一早就带人去采菱角。”顿了顿,“至于村里那些事多的人,不知多想攀上卫家,可惜卫老对谁都一样。菱角也不是他们种下的,他们若是知道卫小哥想要菱角,指不定得自个摘了送过去。”
杜三钮猛地想到前天上午摘荷叶时,村里某些人的德行,可不是么,“娘,帮我烧火。”调好加大米粉、糖、油和枸杞的菱角糊,三钮就把菱角糊倒入抹了猪油的碟子里,整整四碟子,放到锅里蒸。
丁春花没吃过菱角糕,见此放下手中的活,“你干么去?”
杜三钮去卫家的时候看一眼太阳,十一点的样子,如今快正午了:“做饭啊。”大锅里蒸著菱角糕,三钮便去地里摘两个茄子,回来却不是做油焖茄子。而是把三个皮开裂的馒头切成片,放到蛋液种浸泡片刻,再放到油锅里炸。炸至金黄的馒头片盛出来,杜三钮凑著油锅做油焖茄子,最后用开水泡两碗紫菜虾米汤。
丁春花见她闺女一个月才给段家三四个食谱,误以为闺女想不出新吃食,尝到菱角糕和香、酥脆的馒头片,又开始担心照著这个吃法,她早晚得比卫若愉还胖。
事实上,不是杜三钮不想把食谱卖给他姐夫,而是卫若怀说,京城王爷没有的食谱别拿出来给段家。如果杜三钮上辈子听到这句话,一准对卫若怀嗤之以鼻孔,当自个是谁呢。
怎奈她今生所在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社会。杜三钮不想给她和段家招惹麻烦,便听卫若怀的话。
早两天听卫若怀说叫花鸡的做法年后再给京城,三钮背著爹娘偷偷找过卫若怀一次,问他为什么。
卫若怀的回答是:“给大皇子一个你才尽的假象啊。”顿了顿又说:“你现在十一岁,京城的皇子除了稀罕你的食谱不会想些别的。可是若你一直为大皇子提供食谱,等你到十五六岁可以参加选秀的年龄,你觉得京城的皇子会放过你么?”
杜三钮当时脸色煞白,下意识攥住卫若怀的胳膊,不安道:“我不想去京城。”
“有我,别怕。”卫若怀写的“拿下杜三钮”计划书里详细记著每一步,自然不会漏掉眼红杜三钮才能的人,“以后做什么新鲜吃食,把做法写给我,我瞧著哪个最简单就给大皇子哪个。你给段家的食谱照著我的来。如果你信我的话。”
杜三钮没有理由怀疑卫若怀会害她。再说了,她一个平头老百姓,除了些吃食又没卫若怀惦记的东西。换句话说,卫若怀真想留著食谱自个用,当初就不会由著卫炳文把食谱送给大皇子,怎么也得昧下八成。
“好,我听你的。”杜三钮答应下来,饭后端著三块菱角糕和馒头片去卫家。卫家还没吃饭,钱娘子正在做饭,卫老看到她碗里的东西,捏一块菱角糕和馒头片就指著书房,“那俩小子在屋里。”
卫若愉跪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看他哥写写画画,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来人就往下跳。吓得三钮慌忙接住她,“东西又不会跑。”
“我也不会摔倒。”卫若愉点著脚尖往碗里瞅,“别看我胖,胖也是个利落的胖子。三钮姐,这个是鸡蛋糕吗?”
“不是,馒头片,吃的时候用手在下面接著,别掉一地渣滓。”三钮看到卫若怀放下笔,便说:“卫小哥,你的笔借我一下,我把两个做法也写给你。”
卫若怀微微颔首,一边吃馒头片一边看她写,见馒头片的做法就是裹上鸡蛋液在油锅里炸,出锅后洒一点细盐,“对,就这样,以后多琢磨些特别简单的吃食,留著我拿去交差。”
“噗…大皇子知道你这么多心眼吗?”杜三钮好笑道。
卫若怀说:“他不会怀疑我。太子倒是有可能,但是太子爷日理万机,可没时间过问大皇子酒楼里卖米饭还是卖馒头。”
“你心里有底便好。”食谱虽说是卫家捅出去的,而开始没多久卫若怀就想好怎么给她善后,三钮的心肠再冷也忍不住感动,自然不希望卫家因她被太子斥责。可她却不知道,年后卫若怀回到京城,并没有把叫花鸡的做法给大皇子,只告诉他卤鸡的做法,还说是杜家村做卤肉的那家琢磨出来的。
春节时四喜的大嫂刘氏往三钮家送卤好的猪头和猪下水,同丁春花聊她们的生意时,说:“现在加了两个猪头和两幅下水还是不够卖,想请两个人专门洗猪头洗猪下水,我婆婆不准。还说我们想多卖些就自个洗,一想想每天得多两缸水,我的肩膀就疼。”
杜三钮瞅她一眼,见她的精神的确没去年好,不禁皱眉,“那你们怎么不买些鸡鸭,鸡鸭的毛好退,做卤鸡卤鸭啊。”
谁知刘氏听到这话连连摇头:“别提了。去年我弟妹就这样说,我们鸡鸭各做一个,到县里问得人不少,却没人买。最后还是县太爷家的厨娘买去了,我们只收个本钱。”
“正常。猪下水才几文钱,鸡鸭那么多贵,谁都不舍得吃。”丁春花说完,就见她闺女白她一眼,顿时想拎过来给她一巴掌,“不要看,看我也不杀鸡给你吃。想吃?叫你大姐夫给你买去。”
杜三钮撇撇嘴,“鸡圈里的小鸡可都是我养大的。你不给杀待会儿叫我爹杀,就杀那只四五年的老草鸡,炖汤喝。”
“你敢!?”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
刘氏吓得一哆嗦,忙拉住她,“您别生气,三姑奶奶还小,我家几个孩子比她还贪嘴。三姑奶奶,我家有老草鸡,赶明儿到年三十我杀一只,你去我家喝鸡汤。”
“不喝。”杜三钮说:“我就那么一说,瞧我娘急的,人不如鸡,我今儿算是知道了。”不等她开口,躲到在一旁看笑话的杜发财身后,“爹,我说的对吧?”
杜发财好笑:“又气你娘,再过三个月你可就满十二了。”
“离我十六还早呢。”杜三钮拉著她爹的胳膊,看著她娘,“好啦,好啦,不吃你的鸡。”接著对刘氏说:“今儿二十六,离三十还有几天,你若信我,今天下午就做五六只小公鸡,明天担去县里卖的时候把鸡腿、鸡头、鸡爪、鸡翅切下来按个卖,鸡胸肉切块论斤卖。”
“按个?论斤?”刘氏双眼一亮,猛拍大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人家不舍得买整只鸡,一个鸡腿或者两个鸡翅,甭说县里的人,我们村的人也舍得买回去给孩子吃。三姑奶奶,您,您这脑袋可怎么长的啊。”
“她脑袋里全是吃的。”丁春花没好气道:“听说你闺女去年就能绣出个荷包,我记得那丫头还没满七岁吧。我家这个,这么大的人绣蝴蝶像毛毛虫,叫她绣个荷花,卫家的若愉给她画好花样,她也能拿绣成梅花,我是想破脑袋也不想出荷花和梅花有什么关系。”
“都是花啊。”杜三钮脱口而出。
丁春花怒道:“你给我闭嘴。”
刘氏噗嗤笑道:“三姑奶奶长得好,聪明又会做饭,不会做绣活就不会做。我家那小子整日里滴咕什么人无完人,老天爷嫉妒聪明的人,有缺点挺好的。”
杜三钮心里很意外,如果她没记错刘氏并不识字,当初嫁到杜家村,二寡妇没少嫌刘氏娘家穷的吃不上,“三个时候有个周郎,年纪轻轻就死了,就是因为人太完美,老天爷嫉妒他。”说著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娘一定不知道周郎是谁,就是小乔的相公。”
丁春花心想,她还真不知道。等看到闺女脸上的坏笑,“死丫头,我省吃俭用送你去学堂,就为了你今儿取笑我是不是?”说著就要揍她。
杜发财下意识把闺女拉到身后,丁春花登时气得跺脚。
刘氏哭笑不得,这一家三口怎么比他们一大家子还热闹啊,“三太奶奶,是您先说三姑奶奶的。还不许人家回话啊。”
“娘,听到没。”杜三钮还嫌她娘气得轻,“以后别再逼著我学这个学那个,从明天开始存等我成亲后买衣服和鞋的钱。”
刘氏禁不住“咳”一声,一脑门黑线,“三姑奶奶,你不但得存自个的,还得存以后给孩子买衣服买鞋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