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婉疑惑地问:“娘娘,您说什么?”
张嫔怔了怔,“没什么。”她回过神,喝了几口汤便递还给了翠婉,似漫不经心地问:“前头有去看过吗?皇上今儿个可还过来?”
翠婉回道:“小岑已经去了,估计这会儿该回来了吧,这几日皇上都会来娘娘这儿坐坐,今日想必有事耽搁了。”
张嫔点了点头,正说着,太监小岑便小步进了内殿,禀告道:“娘娘,皇上刚从御书房出来,正摆驾来咱们宜景宫,可是长秋宫的方公公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便改道去了长秋宫了。”
闻言张嫔的柳眉一挑,“可知道何事?”
小岑低头思索了一下,压低声回答:“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今日当值的刘公公说,似乎提到了崇文馆。”
崇文馆?张嫔面露疑惑,看向翠婉,那是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贵妃这是要做什么?
翠婉想了想,犹豫地说:“似乎梁王的三公子已经满六岁了。”
六岁入崇文馆,这是皇家的规矩,哪有什么好商议的?
张嫔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翠婉朝外看了看,“娘娘,该用晚膳了。”
“那就开席吧,对了,今日皇上不过来,翠婉将靖宇叫来陪我一起吃吧,好久没看到这孩子了。”
“是,娘娘。”小岑欣喜道,转身就离开了。
翠婉扶起张嫔走出寝宫,一边走一边说:“同样是皇子,差别可真大,自从敏妃娘娘出事,九皇子仿佛被大家所遗忘了,要不是娘娘您照顾他,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平安长大。”
“我住到长秋宫后,他也来看过我几次,可是没说几句话便偷偷离开了。”张嫔颇为内疚。
“咱们九皇子懂事,生怕您被贵妃为难,所以不敢常常来见您,娘娘可别怪殿下,他时常向奴婢们打听娘娘呢。”
张嫔笑道:“我怎么会怪他,靖宇是个好孩子,就如敏妃娘娘一样心善。”
“那可不,咱们搬到宜景宫,本以为殿下可以时常过来,可皇上这几日都会来看您,是以殿下只是在外头看看便走了,每日都来。”
张嫔心里涩然,一个本该高高在上骄傲的皇子,却落得这样的境地……
想起还在敏妃身边做小宫女的日子里,这个当初才刚刚学步却受帝王宠爱的皇子,如今却成了后宫的透明,连崇文馆都将他遗忘。
又有谁还能想到曾经宠惯后宫的敏妃,备受瞩目的九皇子?
母凭子尊贵,也有子受母牵连的。
“娘娘,九皇子来了。”
随着小岑太监而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不过看起来倒也整洁干净,有些瘦弱,精神气倒还挺好,眸光淡然,面色沉静。
“张姨。”见到张嫔的一瞬间,赵靖宇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终于有了一丝孩子的样子。
谁也没料到夏景帝还会来宜景宫。
门外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已经到了门口。”
张嫔蓦地站起来,有些猛,幸好九皇子眼疾手快地扶上一把才堪堪站稳。
翠婉也扶住张嫔,目光看向赵靖宇,脸上慌乱起来,“娘娘,九皇子还在这里,怎么办?”
夏景帝禁止后宫谈论敏妃的一切言语,连同九皇子也不待见众所周知。
赵靖宇的视线在里屋看了看,“张姨,我先躲起来吧。”
张嫔侧目看着赵靖宇冷静的小脸,怔然片刻,却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不必,就跟着张姨接驾吧。”
随着她封了嫔,有了孩子,站了后宫一席之位,这事瞒不住的,早晚会捅到皇帝的面前。
此刻张嫔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下了一个决定。
夏景帝的到来没让任何人通传,迈进饭厅顺手扶起欠身行礼的张嫔笑道:“你正有身子,不是说过了吗,不必行礼,小心些正是。”
张嫔腼腆一笑,“礼不可废,妾身的身子妾身心里明白,不会乱来的。”又嗔道,“皇上来了也不提前通传一声,妾身好早些准备,如今正在用饭呢,被皇上瞧见可不雅观,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可是用过膳了?瞧我说的,贵妃娘娘向来周全,定已经服侍皇上用过了。”
说到这里,张嫔露出娇憨地醋态模样,不禁让夏景帝哈哈大笑,“还不曾,今日朕对着她可吃不下饭,摆筷吧。”
张嫔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忙回身吩咐翠婉让膳房加菜,殷勤地搀扶着皇帝走到饭桌前。
此时,赵靖宇再也不好当做未看见了,低头跪礼,“靖宇参见父皇。”
瞬间,夏景帝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四周瞬间落针可闻。
夏景帝深沉的目光看了看赵靖宇,接着回头瞅了瞅局促不安的张嫔,“爱妃这是何意?”
张嫔瞬间跪地,慌忙道:“皇上息怒,臣妾……臣妾罪该万死。”
赵靖宇抬头看了看张嫔,未语接着将头低得更低。
“哼!”夏景帝背手而立,脸上颇为不悦。
张嫔立刻匍匐两步,拉住皇帝的下摆,求道:“皇上,请听臣妾解释。臣妾还未得到皇上宠幸之前,有一次奉嬷嬷之命去清兰殿办事,时间紧迫,便抄了小路,是以走得有些偏僻,却恰好看见内侍辱骂九皇子,甚至还动了手,看那熟稔的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让他们好好照顾九皇子,这些可恶的奴才却趁您日理万机注意不到的时候欺负主子,简直太过分!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早些是在罪妃敏妃身边伺候过,受过她一些恩惠,本不想管事,可回来之后翻来倒去就是于心不忍,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抽空送了金疮药给九皇子,是以这样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有空照顾一二。臣妾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却是知道的。不管罪妃如何罪无可恕,九皇子还年幼总是无辜,而且他是皇上的骨肉,留着高贵的皇家血脉,便是主子,如何能置之不理!只是臣妾胆小,不敢告诉皇上,臣妾有罪。”
夏景帝被张嫔说着说着便回过了身,正好看到美人一行清泪默默留下,顿时心中一动,“这么说爱妃是因为心善报恩才替朕照顾九皇子?”
“皇上还能以为什么原因呢。”张嫔吸了吸鼻子。
夏景帝未语,似在沉思,但显然已有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