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导演让我问的,说如果我要带人,他好给我多准备几张通行证。”
卧室的落地灯亮着一盏暖黄灯光, 傅予深坐在单人扶手椅上盯着电脑屏幕,神情似是还未从工作状态中抽离, 有些肃然, 慢了半拍才答:
“明天吗?明天要去下面的子公司视察,不一定……”
“随便问问, 你没空就算了。”
翻身上床的动静比平时大那么一点。
傅予深后知后觉, 眼尾扫过床上那个正对自己的后脑勺,他将膝上的电脑合上放在一旁,走到床边坐下。
“这么没耐心?”
半蒙住脑袋的洛诗将被子下拉一点, 别开眼: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到时候现场人多,说不定我也顾不上你, 你忙就算了。”
穿着居家服的傅予深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度数不高,薄薄镜片折射着幽蓝的光,没衬出几分儒雅, 反而显得更加深沉晦暗。
“还挺懂事?”
洛诗扫他一眼:“那不然呢?”
他指腹捏了捏她的唇瓣, 心想这么柔软的唇, 怎么总是嘴硬。
“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想不想我去?”
怎么说得还像是她求他去呢?
洛诗把他的手拍开,转过脸小声嘟囔:
“爱去不去。”
“真的?”
“真的!”
见她一副“虽然我说你爱去不去但你要是真的不去你就死定了”的表情,傅予深翘起唇角,很轻的笑了一下。
“那我要是很想去,怎么办?”
闭上的眼皮动了动。
洛诗的右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瞥了眼傅予深的神色,又闭上。
“那你求我。”
埋在枕头里的侧脸看似平静,实则连头发丝都透着点愉悦的小得意。
这样的小把戏洛诗以前也经常玩,她知道傅予深那么骄傲的人说不出“求你”这两个字,每每她这么说,傅予深只能绞尽脑汁想点别的方式哄她。
洛诗喜欢看他为取悦自己而费心的样子。
但如若她睁开眼,就能看到此刻的傅予深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为难。
他眼眸低垂,修长的手指很轻地拨开她垂落颈上的发丝,停顿不过三秒,便从善如流地道:
“求你。”
洛诗诧异地睁开眼。
“惊讶什么,不是你要我求你的?”他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所以呢?现在我可以去现场看我太太的第一次上镜演出了吗?”
“……可以。”
洛诗眨眨眼,有些狐疑地打量对方,迟疑道:
“你以前……不是从来都不会求人吗?”
她记得大学时沈嘉木还跟她说过,在洛诗来他们创业基地甩支票之前,他们出去拉投资还得罪过人家大老板。
那时项目组的组长跟他说,要么他就去跟人家老板道歉赔罪,恳求对方不要撤资,要么他就得离开这个项目组,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都因他一个人打水漂。
结果傅予深宁愿去酒局应酬,把自己喝到酒精中毒送去医院,也不肯稍微弯弯腰,说几句求人的话。
但现在。
“又不是什么难说出口的话,更何况这话是对你说的。”
傅予深替她掖了掖被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等到他处理完工作上的琐事,在床上已经入睡的洛诗枕边躺下时,眼眸中才流露出那些并不想让她看到的复杂情绪。
对于七年前的他来说,哪怕是恋人之间的玩笑,这种话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但在七年以后的他看来,这两个字真是像轻飘飘的尘埃一样,无足轻重。
他并不喜欢毫无意义的假设,但偶尔也会忍不住假设——
如果那一天。
洛诗决绝与他分手的那一天。
他能别那么骄傲。
会不会,他们就不会有这七年的分别?
看着眼前恬静的睡颜,傅予深在昏黄灯光下,一遍一遍地眷恋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