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南棠清晰地感受到土壤中蕴含的灵气全被吸纳入体。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盆中的蓝光黯淡消失,刚才还晶亮透明的蓝色盆土,转眼间像被吸干灵气般成了灰黑色的小石头,拉扯南棠手掌的力量彻底消失。
南棠倏地抽出手,满面震色地看着已然变成废石的土壤,再一抬头,目光正好撞上已经跳到盆沿的灵耳兔。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好像从灵耳兔那豆大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错愕。
但很快的,还没等南棠确认,灵耳兔已经一跃而起,用前爪费劲地扒拉着南棠的衣裳。
那几束蓝光已经顺着南棠的手臂游进她的身体。
南棠迅速起身冲到镜壁前,抽去腰间宫绦。衣襟敞开,里头是件水绿小衣与同色绫裤。蓝光已经游过锁骨,往下冲去。南棠顾不上许多,扯断挂颈细带,小衣落地。
灵耳兔本正站在她身前,凑热闹般抬头,不想被水绿的小衣兜头罩住,待四脚并用挣出她的小衣望去时,豆大的眼睛陡然一震。
南棠自己也傻了。
镜壁清晰照出她的半身。
蓝光在丹田之处汇集,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个拳头大小的繁复花纹,仿佛是被先前吸纳入体的蓝光点亮般,从皮肤之下透出淡青光芒。而很快的,蓝光尽数归入花纹中,浅青光芒又渐渐黯淡,最后与那花纹一起消失。
南棠盯着镜壁半晌没回过神。
原来不是土里有东西,是她身体里有东西?
————
南棠没有任何犹豫,抄起小衣随手系上,再将衣裳穿妥,飞快取出纸笔,按照记忆把自己腹上的图案并那只在冰窟里遇到的异兽都画了出来。
灵耳兔安安静静地坐在桌上,盯着她笔下的画直看。
若搁平时,南棠定是要怀疑这只兔子乖巧得不像话,但现在她无心他顾。
最后一笔落下,她扫出掌风迅速吹干画纸,而后折进衣袖,只匆匆抛下句:“小家伙,你留这儿等我。”人便旋身出了云川。
她要去找个人问问。
云川归于平静,无人看到那只灵耳兔三两下跳到冰桑盆沿上坐下。
不是兽类的坐姿。
它强健的后腿交叠而放,瘦弱的前肢环胸而抱,长长的耳朵耸拉身体两侧,像个斜倚盆沿沉思的人……
第5章 木神(虫)
南棠拿着自己画的两张简笔画去找二师兄夏淮。
消失的五个血窟窿以及她身体出现的异常,都从北境遇到那只异兽开始,她直觉这其中定有关联。
二师兄夏淮除了是个医术了得的丹修外,还是个见识广博之人,让他瞧一瞧,没准能看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夏淮的丹房就建在青霄峰的山腰处,那里有条灵溪淌过,浇灌出附近一片肥沃的土地,被夏淮开垦成药田,他的洞府丹房也顺势建在了旁边,称作半月湾。
脚步才落在药田旁,南棠就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香气,精神随之一抖。
灵溪附近水雾氤氲,光线柔和,夏淮正站在溪旁,自银角雪鹿口中取下一把药草。他生得虽不比江止英俊,然也是个十足美男子,尤其那双狭长眼眸似有缱绻温柔,又喜着白衣,长发半绾,看起来比江止更显仙风道骨。
别看夏淮瞧着温柔多情,修的却是无情心,对谁都一视同仁,行事也从无章法,因此四个师兄里面,如今也只有他能与她说上几句话。三师兄宋诣和四师兄程嘉月都围着六师妹萤雪打转,早就与她生分。
“五师妹怎么来了?”不必抬头,夏淮也知道来者何人。
“夏师兄。”南棠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忍住踏足药田的冲动。。
真是见鬼,这药田似乎比刚才那盆土还诱人,又让她生出把自己埋进土里的念头。
两人打过招呼,面对面坐在溪畔的石桌旁。南棠二话没说就把手往他面前一伸:“劳烦夏师兄替我渡灵引脉。”
渡灵引脉是夏淮自创术法,引灵气入脉查看对方身体状况。
夏淮狭长的眼眸露出几分疑惑,但指尖依旧自然搭上她的手腕,银光一点没入她的脉博中。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找我引脉?可是身体有不适之处?”他边渡灵边问道。
“没有不妥。”南棠道,“就是……不太放心,此前在北境受了点伤,怕留下后遗症。”
想了想,她并没直说。
夏淮抬眸,微笑:“五师妹还是如此怕死。”
“这叫惜命。我又不像你们,个个资质出众,修炼无虞自然不愁寿数。就我这脆身板,修又修不上去,寿数只剩十来年,可不得珍惜着。”南棠感受着夏淮冰凉的灵气游向自己四肢百骸,没有一丝抗拒,嘴里仍与夏淮说笑。
说笑归说笑,却也是她的大实话。因为资质不佳,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修为难有寸进,死是迟早的事,别人有大把光阴,她却没多少时间能糟蹋,所以格外惜命。
“你这是怪我拿了你的青髓笋给萤雪炼药?”夏淮目色幽深问道。
“没。治病救人,自然先救危重急症,再说也是掌门师兄下的令,与你何干?我就想着自己要实在活不长,就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南棠道。
她十岁进重虚宫就苦于修炼,在山里呆了几十年,偶尔几番出行,不过是与同门历炼,若现在就死,这辈子到头也没好好见过世面。因此她早就决定,若此番结丹无果,就离开重虚宫,用余下这十几年时间到处走走看看,然后找个人间村落归隐终老。她若寿终正寝,江止与她的生死契便自然解除,也算还他自由。
“胡说八道。”夏淮收手,指尖弹出一簇银光。
银光砸在南棠眉心,化成冰粉散开。
南棠精神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