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妹

五师妹 第21节(1 / 2)

他尚未明白其中何意,外面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如鹤唳般的啸鸣。

一道三色虹光自青霄峰上直冲云霄。

那是飞鸾浮仙阁的禁制被解时的光芒。

第21章 解契(下)(虫)

飞鸾浮仙阁乃是重虚宫的秘宝重地,里面除了收纳重宝与功法秘籍之外,还放着历代掌门的魂神之物,阁外有三重禁制,整个门派能够打开禁制的只有掌门以及与其结过生死契的道侣,非到特殊时刻,此阁不启。

可今日飞鸾浮仙阁的异光突起,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门派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道光,包括正在修炼的丙班弟子。

商九、叶歌等人修行到一半,正坐在山间调息,不妨都被这阵声音惊动,不由站起朝青霄的位置望去。

“专心修行!”商九只看了两眼,便从石头上跳下,“老师回来了,可我们的功课还没完成!”

内门之事,外门不可插手,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

————

虹光划天而过,兽吟剑鸣之声急促响起,天空已经掠过无数人影,璩灵洞的萤雪、玉阳府的宋诣、寄雪台的程嘉月,还有宁霞峰的众人……重虚宫的上修几乎在顷刻间赶到青霄峰。

也不怪他们如临大敌,此前并未听说江止要开启飞鸾浮仙阁,如今异光突起,极有可能是宵小入内,而能一举偷入重虚宫第一大峰的人,必是劲敌,只不知是哪路人马,是仙是魔。

“掌门。”众人刚到青霄峰便遇上同样匆匆赶来的江止。

江止只收到夏淮匆匆一言,亦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只抬手示意稍安毋躁,自己则当先一人御剑飞向飞鸾浮仙阁。

飞鸾浮仙阁是凌空而悬的楼阁,四只飞鸾雕像为底,托起一座精巧的三层楼阁。楼阁并不大,却雕梁画栋处处见精致,华光万丈。

三层楼阁每一层所收之物皆不相同,第一层放的是历任掌门魂神之物,第二层是门派高深的功法秘籍,第三层则是法宝重器。楼阁三重禁制,每层一重,层层不同,如今这道冲天的光芒,代表着第一层禁制的解开。

“夏淮?!到底发生何事?”江止赶到飞鸾浮仙阁时,第一眼便看到站在飞鸾浮仙阁引阶上的夏淮,而仙阁的大门已开,“是何人闯入飞鸾浮仙阁?”

夏淮目光从已然敞开的大门收回——他不是掌门,没有擅入飞鸾浮仙阁的资格,只能在外守着。

“是我!”回答江止的,是一道清亮女音。

纤长的身影自暗处走到光下,站在了飞鸾浮仙阁的九层引阶之上,居高临下面对重虚宫的修士们。

“五师妹?!”

“师姐?”

几个诧异的声音同时响起,萤雪已经飞到人群最前面,紧紧盯着她,江止则飞身踏上飞鸾浮仙阁的九层引阶。

“师兄莫急,并无外敌闯入,是我擅入仙阁取物,稍后我会自行领罚。”南棠说话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笑了,“来得真齐,也好,当年我与师兄结修,是在诸位同门的见证之下,今日解契,也该请众位一同做个见证。”

作为与江止结过生死契的道侣,她的小像与江止的小像一起供奉在浮仙阁里,她也有资格开启浮仙阁第一层的大门。

这是她第一次行使掌门夫人的权力,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南棠话音刚落,一物自她身前浮起。

那是两尊巴掌大小的石像,一男一女,以红线相缠,石像没有雕琢五官,只在眉心位置有一点赤红,那是他二人的精血。

这便是她与江止用来结生死契的小像。

“师妹,我知道五莲墟之事令你失望,承诺你的事我并未办到,你生气也是应该,但你先冷静些。”江止盯着她身前的石像,生恐她一个冲动就将石像摧毁。

“我很冷静。师兄,众位同门,三十年了,这个掌门夫人我当了三十年,已经受够了。”

三十年的误解,绝非一朝一夕可成,流言蜚语积少成多,被时间发酵,渐渐掩过事实,成为人心阴暗揣测的果实。

她修为奇差,德不配位,却坐在掌门夫人的位置,站在江止身边,独享偌大云川,一介低修却风光无限,远超同门众多上修。多少修为比她高的修士,在她面前都要俯首称一声“师叔”,都要尊她掌门夫人的身份——凭什么呢?

要实力没实力,要修为没修为,不过是占着三十年前一段恩情,而也许这段恩情正是她处心积虑的结果,让自己成为掌门夫人的手段。嫉妒的人如此揣忖,流言便这样传出。

三十年,于修士而言不是一段太漫长的时间,却已经足够让流言深入人心。

她救过的人,三十年之间,有离开的,有死去的,当然也有留在门派散落在各个峰头,各为其政的。不是没人替她说过话,可解释了一年、两年……谁又会年年岁岁站出来澄清,何况水已搅浑,再多的澄清,也只是让这池水更加混乱,更何况,在这些人里,也有那么一两个,艳羡于她的“造化”,恨自己当初没能把握时机饲蛊救人换来与江止结修。

是啊,人人都觉得,江止所偿还的东西,远远超过她当初以身饲蛊的恩情。他牺牲了幸福,被迫与她结修,负责她的后半辈子,怎么看,都是她赚到了。

所以,三师兄怨她已经得到了一切怎还不知足,江止觉得自己牺牲得已经够多……

可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这三十年,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一段从不被认真对待的关系?得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的冷眼相对?得到同门的误解轻视?得到三十年不公平的对待?”南棠手一伸,那对石像轻轻落入掌中。

“虞师侄,门中众修对你多有误解,以怨报德,你心有怨怼也是人之常情,然解契之举万万使不得,性命悠关之事,你莫意气用事。”站在江止身边的修士开口劝道,那是青寻峰峰主陆徉,与南棠师尊是同辈人。

“陆师叔,我没有怨怼之心,我只是想告诉各位,重虚宫养我百年,师尊育我成人,我受此养育之恩,点滴在心,救同门是我义不容辞之事。我从未后悔过我三十年前救人之举,即便因此而亡,以前是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依然如此。我救人,只凭本心!从无图谋。”南棠摇着头道,恰恰是因她的怨怼、不甘与愤怒都消失了,她才如此笃定,心魔已去。

“我信,我信你!”江止蹙紧眉头急道,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她握着石像的手上。

难以言喻的刺痛浮上胸口,他有种感觉,若然石像破碎,随之而毁的,还有他们之间的百年情谊。近百年的时光,再也无法修复。

情紧之下,他望向夏淮。夏淮却朝他轻轻摇了头,能劝的话,在来飞鸾浮仙阁的路上他都说过了,如果一个人连生死都抛到脑后也一定要与某个人划清界限,那只能证明这段关系没有维系的必要了。他尊重南棠的选择。

“你信我?我扪心自问,虽未对门派有所建树,却也从没做出对不起同门之事,当初救人,面对强修人人自危惶惶不安,我以身饲蛊之时,有何人知道那是锁情蛊?我报必死之心,到头来却被污蔑为处心积虑之举。江止,你我结修三十年,纵我们并无男女之情夫妻之爱,也有兄妹之谊,但这三十年间,你未替我分说半句。如今你一句信我,可抵我这三十年被疑?”

南棠之声,掷地有声,句句锥心,江止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回。

同门修士也有不少浮起愧疚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