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蹙蹙眉,看着四周茫茫浅青,道:“出去?”
“这是你的神识虚空,对你的元神有保护屏障,我靠近不了你。”
“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见到你?”南棠问道。
“你是这个神识虚空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这里,只是因为刚刚转醒还不了解而已。现在你只需静心凝神与你的神识虚空相融,就可以轻而易举办到。”外头的声音道。
南棠点了点,盘膝坐下,正要凝神入定,忽然又抬头警觉道:“这里既然是我的神识虚空,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莫非,夺舍?
一个修士的元神进入另一个修士的元神,除了夺舍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虞南棠,你要是害怕我夺舍,就躲里面一辈子好了。放心,我肯定不进去。”那声音又气又好笑道。
他要真想夺舍,能等这么多年时间?
听他叫出自己名字,又见他一下子就猜中她的想法,南棠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这个声音的主人,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哪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南棠觉得自己的怀疑很合理,但那个声音却不再响起。
他好像因为她的怀疑生气了。
南棠斟酌片刻,决定按他说的试试,她肯定是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才能想办法走出这里。
凝神静气盘膝而坐,南棠尝试将感知融入四周这片茫茫天地,而很快的,她便觉周身触觉全部改变,四周再不是一片浅清。
神识渐渐离体,她不必睁眼,竟也能看到外界。
自己被埋在一片五颜六色的晶土之间,腹部处的句芒青种图腾清晰可见,图腾向外蔓延,无数青色符纹蔓延全身,让她看起来像被青光包裹一般,而晶土里不断有五色光芒游向她的身体,被吸入皮肤,向着丹田处汇去……
她吃了一惊,神识再往上浮,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山尽峰,南山师兄的禁土之地?她被人埋在禁土里?
嫣华正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拿着颗灵果喂衔宝,两人在说话,但南棠听不到,只能看到他们嘴皮子不停动着。
再往上一点,她能看到整个山尽峰的景像。这里还和她记忆里一般无二,茅屋没有任何变化,旁边小园内灵植茂盛,花开满园,但南山师兄的身影却不在其中了。
她还想再看得更远一些,可突然间,一股力量将她扯回。
南棠跌回神识虚空,觉得眼前一片缭乱,头有些刺疼。
“才刚领悟神识虚空,你不要用力过猛。”外头那声音又起,显而易见的不悦。
南棠感觉他大约是在教自己如何使用神识虚空,便没回嘴,默默运转凝神静心的功法,费了些功夫才将这阵不适感平复下来。
他说他在她的神识虚空之内,可他们之间好像隔了层屏障,她想要见到他。
心随意动,这次她的念头刚刚浮起,四周浅青的天地忽然间慢慢化作透明的烟雾,重重烟雾之间,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南棠睁眼起身,凝眸望去,这淡青的烟雾渐渐散开,四周豁然开朗,竟是片风景秀丽的仙境,远山巍峨,近林如画,飞瀑流泉,仙禽灵兽随处可见,无数奇花异草随处可见——这是她随江止去五莲峰的路上畅想过的画面。
那时她想的是,如果她将来拥有自己的门派,就要修建成这般模样,不想竟化成她的神识虚空。
泉边伫立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着一袭玄青广袖长袍,正低头缓缓抚着身边一只灵鹿的脑袋,可待南棠再仔细看去时,才发现这个男人面容模糊,只能看清些轮廓,像洇在水里的墨汁幻化成而的人形。
他是谁?
察觉到南棠的动静,男人抬头望来。
只一眼,他微微一震,旋即将身子转开。
“虞南棠……元神之躯乃是赤体,你……给自己化身衣裳。”
“……”南棠万没想到见面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她垂头一看,这才惊觉——
她身上未!着!寸!缕!
只有过膝的鸦青长发披泄如瀑,垂覆而落勉强遮挡。
曼妙玲珑的曲线,在发缝间时隐时现,叫对面那人不敢多看。
南棠大窘,念头如电光般疾过,一件月白薄衫随即裹到身上,她才稍稍平静,可忽然间又拈起一缕自己的长发——黑的?
刚才她神识浮出之时看到自己的肉身,长发确实转黑,容颜亦有改变,还有她胸口的穿心之伤,也不见了。
“不必怀疑,句芒春种受南山觉禁土内灵气滋养,已经修复你所受之伤,包括你筑基期衰老的肉身。”男人再度转身,一边向她踱来,一边慢慢道。
南棠越觉诧异,句芒春种本就是秘密,他竟还知道南山觉的禁土?
这人到底是谁?
“还想不出我是何人?我跟你出生入死过几番,替你挡过化神一箭,再怎么也算是过命之交,又被你关在这里十数年,你这没良心的可不该忘了我。”他走到她面前,垂眸道。
说来也是悲催,当日他在花海与她道别,不想萤雪追来,他情急之下进入她的体内,本想借她尸身躲过萤雪追踪,再看看嫣华刨出她的尸体到底所为何事,却不知南棠不死之身并未死去,只是沉睡而已,他魂神入活体,结果被困在她的神识虚空中不得出,随后又与她莫名其妙被嫣华埋入禁土。
萤雪是肯定找不到他了,安全是无比安全,但他出也出不去,只能等她醒来。
一等就是十数年,他亲眼看着她的神识虚空一点点改变,一点点扩大。
“你……是阿渊?”南棠震惊非常。
从未想过,那个藏身兽体整天腻在她身边的黑雾,竟然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