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塔的修罗试是签过生死契的,不论死伤均与人无怨,他们本就不占理,如今伤我弟子与门人,这仇就算他们要了结,本君也不同意!”江止震袖而甩,不掩怒色。
“廊回的修士人多势众,这几年隐隐有与悲雪宗齐头并进的意思,不好对付。你想怎么解决?”
“本君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江止又抚抚眉间红纹。
“这事……要告诉南棠吗?”夏淮略一沉吟,又问道。
江止顿了顿,道:“暂时别说。今日已经是修罗试前十八关的最后期限,她若是出来自然会听说,若是没有出来,就是晋至最后一关,不要影响她。”
夏淮点点头。他也明白,事情因南棠而起,以她的脾气要是知道了,恐怕会直接退塔不再继续试炼,瞒着也好。倒是江止……听他言下之意竟准备对付廊回修士,这让夏淮极为诧异。
二十多年没见,他这大师兄比从前强硬,也让人看不透了。
“仙尊,里面请。”斋外忽然传来声音,让江止与夏淮结束对话。
江止旋即迎到门口,几个修士大步迈入,当前那人赫然是眠龙山的脉尊万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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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斋的角落里坐着杜一壶、陆卓川四个人,正各自运功调息,缇烟斜正守在旁边挨个助他们疗伤。这四人都受了些伤,不过运气不错,陆卓川和杜一壶被人救下,商九和叶歌成功逃脱,在城中会和之后,缇烟将他四人送到这里,见重虚宫弟子伤的伤,残的残,索性帮人帮到底,留下与苏迩一起帮忙。
听到阔别数十年的熟稔声音,缇烟忽然一颤,下意识抬头望去,喃喃道:“师祖……”
正闭眼盘膝于她身前的陆卓川睁开眼,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是眠龙的弟子,理当上前拜见祖师。”
缇烟回神,将头垂下,不让进来的人瞧见自己,却对上陆卓川的眼,小声道:“你懂什么?”
“被万仙尊逐出师门的,是你那师父与师伯,又不是你。”陆卓川转回正前方,道,“你既未被除名,便还是眠龙的弟子,万仙尊的徒孙,有什么好怕的。”
缇烟蹙眉,狐疑地看向陆卓川平静的侧脸,倏地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子,你想安慰我就大方点,脸红什么?莫不是因为我救了你,让你前嫌尽释,要来以身相许那套?”
“你少胡扯八道。”陆卓川听得咬牙切齿。他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只是冲动些许,那日乍闻她的名字牵动旧恨,父亲与师兄弟们的死浮上心头,实难控制罢了,后来渐渐冷静,自然想通,倒和她救自己没有关系。
缇烟瞧着他绯红的耳朵,愈发好笑,生出逗弄调侃的兴趣,只是还没开口,忽然间察觉到地面开始颤动。
照影斋里的修士一阵骚动,万筠还没和江止说上十句话,就被这异状所惊,齐踏出照影斋,飞到半空。
颤动的不仅仅只是照影斋的地面,而是整个悲雪城。
确切点来说,是从悲雪城正中心的回龙塔下传出的。
这已经是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出现的第二次异象,回龙塔的上空出现浓厚血云,回龙塔再度魔化。
一股奇特的气息向四野弥漫,不仅引得四周修士惊骇不止,连远在悲雪宗上的修士们都同时察觉到了。
江止浮身半空,忽然嗅到一股诡异的香气,这股香气勾人非常,让他仿佛饥饿许久的凡人见到满桌珍馐美味,那股吞噬的渴望几乎时瞬间出现,他顿时攥紧双拳,双眸变色,眉间红纹愈加艳丽,体内藏的东西似乎有撕体而出的迹象,急欲脱离他的控制。
他急促地喘息,看了眼身边的人,他们似乎……没有嗅到那股诡异香气。
所幸,那浓厚的血云很快就又散去,香气如同一阵幻觉,转眼消失,江止亦渐渐平静。
魔化的回龙塔也恢复如昔。
镇在塔底的顾灵风濒临疯狂的目光也渐渐冷静——这座塔里,出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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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浅照,薄洒雪山,幽夜之下触目所及皆是冰雪,这里是片冰川,然而就在遥远的尽头,却能望见一片霞光,霞光之下则是连绵青峦,那里的光芒像被这里的夜切割般,光线照不进雪山。
这是回龙塔的第十八层,也是修罗试的最后一层。这一层与前十七层不同,被切割成春夏秋冬四境,南棠三人所落脚的乃是冬境,为夜晚。春境乃是清晨的山峦,夏境是正午的大漠,秋境则是落暮的平川。
按照规则,第十八层的试炼要到第十六日才开启,在此之前,所有修士都不能动手。
经历前十五日厮杀,大部分修士精力耗损严重,不少人受了伤,这短暂的平静给所有修士一个喘息时间。
南棠盘膝坐下,准备调息恢复。
“怎么?要我请你们兄弟两人坐下吗?”闭眼之前,她开了口,语气不太好。
许是察觉到南棠动气,那两个人已经杵在那里站了许久。
“师姐生我的气?”萤雪闻言比夜烛快了一步坐到南棠身畔,托腮问她。
南棠撇开头。
她能理解他为求自保不得不乔装成为女子藏身重虚宫中,但只要想想他们那几年同吃同睡同住,她将他当成一个孤女悉心照顾,与他亲密无间,她就……克制不住心里怒火。
牵过手,搂过腰,同榻而眠……她想捏死他。
然而想较于六十年前的旧账,让南棠更气愤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跟我过来!”夜烛声音响起,他没有与萤雪争夺南棠身边的位置,而是将萤雪拽离南棠身边,拉到远处,道,“离她远点!”
萤雪甩开夜烛的手,冷笑道:“叫你两声哥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兄长了?”他边说边绕着夜烛走,“你凭何让我离师姐远点?若非我用媚骨化作女子,师姐早就是我的人,你以为你有机会?”
如果一早他便以男人身份出现,能够堂堂正正爱慕师姐,何至于此?
不男不女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夜烛看了眼南棠,她已紧闭双眸入定,不再理会他二人,甚至连发生在萤雪身上的异状都不曾过问一句,他便知她怒火贯脑了。
“放心,我从未将自己当成你的兄长。让你离她远点,是不想你再惹着她,扰乱她的修行。走到这里不容易,你不希望大家前功尽弃吧?那就闭嘴准备明日试炼!休提前事。”夜烛压低了声音却没压制气势,冷道,“还有,你如今媚骨已除,无法再掩藏身份,想想出塔以后要如何瞒过那些追捕你的爪牙才是正事!”
萤雪看了眼南棠,不以为意的笑容虽还挂着,到底顾忌明日试炼,不再言语。
夜烛见他似乎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走到一旁坐下,准备调息,不妨旁边又响起他轻飘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