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计划的目的是?”片刻后,夜烛方续道。
南棠却缓缓摇了头:“仙史记载,此计为应对天地星域浩劫所生,但具体什么用途,并没细写,因为这个计划由于元尊之死半途夭折了,没有人知道当年元尊是出于何种目的提出这个计划。”
元尊的的确确是死了,死在天地浩劫来临之前。
而这场天地浩劫,改变了整个九寰的命运。
“仙凡之争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凡人与低修加入其中,重器频频现世,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骇人武器,可裂山倾海将一切化为齑粉,而那些被化作齑粉的区域,在一段无比漫长的时间里都得不到恢复。无止尽的杀戮与积累的仇恨让仙凡二界都无法回头,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三十八年。”
在修仙界动辄便开山裂地的巨大杀伤力之下,一场持续三十八年的战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作为战场的整个九寰几乎被毁,灵气溃决,星河运转受扰,星域出现可怕动荡,仙凡二界还没等到这场战争的结果,就先迎来了毁天灭地的可怕劫难。
梵天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
为了应对这场足以摧毁整个九寰的劫难,凡人与修士不得不停战并且成立起梵天界,至此,灭仙界不复存在,留下来的只有祈族。
木神之计,也是在梵天界诞生后,由元尊所提。
那时候,元尊已经有一百三十岁寿元。他是凡人,无法修炼,自然没有绵长寿命,能够活到一百多岁,靠的是无数的仙丹妙药,但就算再厉害的丹药,也无法让一个人脱离轮回,远离生死。
哪怕是修士,境界之下亦有大限,何况凡人。
他再聪明,也同样会死,丹药拖得一时,却拖不了一世。同样的,祈族那十三个凡人也和他一样面临寿元终尽的局面,因而有部分祈族人转而琢磨长生之术,来自外星域的肉芝仙食开始出现在仙史的文字记载中,但描述得并不详细。
有了力量,便追长生,有了长生,继续追求力量……这是一个无止的循环,凡人亦不例外。他们渐渐陷入与修士同样的境地,开始追求长生与力量。
“说到底,修士亦或凡人皆源于凡,所念皆凡欲。”闻及此,夜烛忽然淡道。
这场大战到最后,其实就是人与人的争斗,何分凡修?
“谁说不是呢?”南棠早就倚到他身上,由原本揽他在怀,转作倚在他背上,头搁于他的颈侧,舒服地坐着,继续道,“肉芝有长生与增进修为之力,许多凡人与修士为之疯狂,但肉芝的炼制过程又极其残忍,不容于世,也有很多人反对,双方开始有了争执。再加上凡修之间长年积累的仇恨以及种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天劫未至,梵天界内部渐渐分裂成两派。直到后来,有个人站出来反对肉芝的炼制,才算换得暂时平静。你一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元尊。”夜烛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南棠微微一笑:“是,最需要以肉芝维持寿元的人,却由始至终都反对肉芝的炼制。因为他强势的反对,梵天界内暂时平静,但是祈族人却因为他的选择而生出异心。肉芝的出现应该是梵天界分崩离析最初的原因,在那之后,虽然梵天界的重心彻底放在天劫之上,可还是出现了裂缝,包括祈族那十三个人之间。”
“后来呢?元尊是怎么死的?”
“寿终正寝,在天劫来临之前。他死之时,觉得造成这场天劫的原因,就是自己为了灭仙而造的无数重器,与这无止境的战争,是以他心生愧疚,决定将耗尽自己毕生心血的所有重器图谱与一大批足以摧毁九寰的重器,尽数封印于九寰某地。”
这些东西是祈族人用以与修士抗衡争斗的筹码,就这么被封印自然让祈族人不甘心,闻讯而至的祈族人便齐跪于元尊榻前求他。
历经漫长争战,凡人才在九寰有了一席之地,不再如蝼蚁般生存,要是如果失去重器,日后这些修士想要杀他们,岂非易如反掌?
他们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
元尊听完之后,闭眸于榻三日三夜,最后长叹一声,留给祈族一件秘器的炼制方法,用以制衡修士。若然日后修士再生杀心,便可炼制此杀器对抗他们。
这件东西,就是梵天之“无”。
而后,他便与世长辞。
“这样的人,要能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应该能够做得更多更好。”南棠叹道。
她原以为这个元尊必是个心狠手辣的大野心家,可从九寰仙史上的记载来看,全然不像。
“一个人看得太远,就会想得更多,绵长的寿元对他来说有可能是个负担。”夜烛亦感慨道,又问她,“那他死以后呢?那个‘木神’计划呢?”
“没提,只知道这个计划夭折了。他死后第十年,天劫降临。仙史上描绘,星河倒倾,烈日融城,整个九寰几乎被烤成岩浆,天星坠落,星域互撞,九寰几乎化为齑粉。为避此劫,九寰三分……”南棠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然后呢?”夜烛正听到兴头上,见她迟迟不语,不由追问道。
“没了。时间不够,我就看到这里。”
“钓人胃口。”夜烛忍不住道。
南棠气笑:“你以为你在听说书呢?”语毕抬起头,对着他额头上的小鹿角咬下去。
她那会再不出来,他们就都被天玄书阁给吞了,就算是现在安然逃了出来,她私窥金印格的事还不能在梵天界里会掀起什么风浪呢。
夜烛“嘶”了一声,疼得蹙起眉,却没阻止她。
南棠发泄过后,又揉起他的鹿角道:“可惜,没能看到落星壑和九寰三分之后的情况。”
“虽然没有看到,但可推测。九寰三分,玉昆和赤冕必属其二,还剩一个仙域不知漂于何地。梵天界的内部既然早生裂痕,九寰三分之后,梵天界也随之分崩离析,一部分人留在玉昆,一部分人跟着祈族人去了赤冕,至于有没有去到第三个仙域,就不清楚了。落星壑可能是天劫降临时在两域之间撕开的时空裂隙,能连通两域。”夜烛微眯起眼眸,享受她掌心的温度与有一下没一下的搓揉,慢慢道,“而在这之间,祈族内部可能又发生什么变动,导致他们放弃修建了多年的地宫,就是星罗界,转而全部进入赤冕。”
说来也怪,按推测赤冕明明就是祈族的聚集地,但他搜遍巫岭,甚至整个赤冕,都没找到关于梵天界以及九寰的只言片语,仿佛那段往事从来没有发生一样,不像玉昆,处处都留着九寰的影子。
应该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这段历史,可为什么呢?
“这都是次要,我师父说元尊还活着,可仙史记载,他明明寿终正寝,那他是如何‘活’的?轮回转世?夺舍?过了万万年他到底是谁?是在玉昆还是赤冕?”南棠反问道。
还有那个“无”,到底是什么?
十方古阵与“木神”又有何关联?
夜烛捏捏眉心:“打住,问题太多了。”
南棠便又笑了:“实在不行,就去问知道的人。”
“谁会知道?”
“比如,紫鲛皇?又或者,你弟弟?”南棠道。
“我弟弟?”夜烛也勾起一抹笑,惬意地闭上眼,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双眸骤睁,从她怀中霍地坐直,“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