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莱岛的深处,有处天狱,是用来关押极凶至恶之兽的地方。凡入天狱,修为尽封。
萤雪就被关在这里。
南棠埋在他体内的那颗生种,果然起了作用,修补他胸前的伤口,林清沅的慈莲仙心保留了他最后一抹神智,令他在最后关头守住清明,叶司韶的《太衍咒》让渐渐学会控制体内魔物,夜烛对谢逍最后那一击,彻底将他从谢逍的掌控中解救出来。
而今的萤雪,体内有南棠生种,生种会因活壤不断成长,强大的生气可以自动修复他的活壤之伤,不会再出现肉芝外溢的情况。
可即便如此,梵天界的修士仍不相信他,但碍着南棠又不能杀他,最后折中,将他关在了这里。
他已经在天狱里关了一年。
这里比巫岭的囚牢还是要好上许多的,起码看得到湛蓝的天,雪白的云,晒得着太阳,照得到月华,夜来枕星听涛,也没有割肉饮血之痛,哪怕是寂寞,也有个人陪着他说说话。
那个给他慈莲仙心的人,隔三差五会来看他。
“喂,给点面子尝尝呗。”林清沅扔了条烤鱼进去给萤雪。
慈莲仙心被她送给了萤雪,她的境界大跌,又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大战过后就一直留在仙莱岛养伤,而今伤势好了泰半,可境界却再也回不去。
仙莱岛的日子无趣,林清沅耐不住寂寞,时不时就要找点事情做,再来看看萤雪。
她觉得他们是朋友。
“难吃。”萤雪咬了一口,没给她面子。
“难吃你还吃光?”林清沅托腮看着他,“你以前都这么死鸭子嘴硬?得罪了我,信不信以后不来看你?”
萤雪依旧冷冷的:“随便你。”
林清沅瞪他:“你可别后悔!”语毕,她却自己又软了语气,“我要走了,师父说我伤势已好,得出去历练修行,重新把境界提上来。以后……我不能来看你了。”
萤雪的手便顿在半空,转头望向她,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吐不出。
留不住的人,强留是没用的。这是他从师姐那里悟到的。
几声脚步响起,打破天狱万年如一日的安静。林清沅站起,朝着来人诧异道:“南棠?”
萤雪亦随她望去,只见南棠缓缓走来。
“我是来接你回长渊的。”她走到天狱前,手轻轻扬过。
萤雪看着渐渐消失的天狱禁制,苍白的面容浮现一缕诧异,竟没反应过来。
“他们同意放了萤雪?”反而是林清沅兴奋地出声,又一把攥住萤雪的手臂。
萤雪低头看看林清沅的手,没有说话,只听南棠笑着“嗯”了声。
“萤雪,我向他们承诺会管着你,以后,你得听我的话,不能再胡闹,你可愿意?”南棠温声道。
萤雪看了南棠许久,终于垂头:“是,师姐,我愿意。”
那一声“师姐”,也仅仅只是“师姐”了。
“大好了!”林清沅笑开,仿佛自己得到自由一般,“我可以去找你们玩了。”
“长渊随时欢迎你。”南棠点头,仍是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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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林清沅,南棠果然带着萤雪踏上归途。
海风肆虐,海浪翻涌,掩藏着海底的废墟。
“师姐,我哥哥他……”萤雪遥望脚下海面,有些幌神。
师姐救他,除了念着那一丝同门之谊外,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兄长,可是落星壑已经不复存在,兄长不会再回来。
南棠拔弄着腰间一枚缚魂珠,透明的珠内封存着一道浅淡的黑雾。
“他死了吗?”她问道。
萤雪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活着。”
他与夜烛之间,存有某些感应,他可以感觉到,兄长还活着。
“没死就行,我还等着和他一笔一笔算账。”
尽管南棠的神情有些淡漠,可萤雪还是听出师姐言语间那森深的愤怒,他没来由打个寒噤。
师姐这人豁达,不是个爱生气的人,但这样的人一旦生气,后果很严重。
虽然不知道她打算怎么算这笔账,萤雪还是忍不住替自己哥哥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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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壑消失了,深渊里的十二个祈族人和那巨大的虫巢以及谢逍的魂神,都随着落星壑一起炸得粉碎,而后散入星域。三千战修被玉昆收服,赤冕这里,只剩下普通的祈族修士,依旧忙碌地修行着。巫岭里,又被找出两具定坤人傀,皆是谢逍为自己所备。
所幸,谢逍的魂神被掐灭于落星壑里,不会再回来。
和玉昆相连接的通道不复存在,巫岭上多了个湛蓝湖泊,湖水带着海的咸腥,是属于浮鲸海的水。
有人站在湖畔,着一袭单薄宽大的衣袍,静静看着这片宝石般的湖泊。
这片湖水,将他从落星壑里救了出来。
一年前的大战尤在眼前,闭上眸,那日呼啸的海风、咆哮的海浪、刀光剑影下的火光四溅与惊天动地的交战,还响在耳畔、浮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