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忽然释放的煞气惊飞了栖息在附近的鸟儿。
一只鸽子从高空飞来,落在李夙夜手心。李夙夜虽然不知道谁人会给自己飞鸽传信,却还是打开纸条扫了一眼。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极其可怕。
“你想杀了秦德怀的姨娘,嫁祸到秦青头上?”
齐似风眼睛一亮,立刻答道:“是的,下官这样做都是为了配合四殿下。这样一来就能把铸币权和免死金牌双双拿下了。毁了秦青的名声就能毁了侯府,这是最快的方法。”
死一般的寂静在蔓延。不知过了多久,李夙夜沉沉地笑了:“好,你做得很好。本宫谢谢你。”
齐府最为雅致的一个院落里,齐思雨靠坐在软塌上,用一根金簪轻轻拨弄摇晃的烛芯。
“这次要不是小姐提醒少爷多多囤积粮食,府中哪来这么多进项。最聪明的还是咱们小姐。”一个婢女把散落在榻上的银票一张一张捡起,藏进匣子里,嘴上说着奉承的话。
“杨妈妈他们几个怎么还未回府?”齐思雨拧眉问道。
“那个院子已经空了,许是桃红听得消息跑了,杨妈妈他们去追,如今还没追上。”
桃红是陶然在府中用的名字。
“这么多人都没回来,必是出事了。”齐思雨忧心忡忡地坐起。
“小姐您别急,在这江北城,哪里有您和少爷解决不了的麻烦?日后您可是要当王妃的人,天命庇佑着您,不会出事的。”
婢女的话让齐思雨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她出生那天,有一位得道高人敲开齐家的门,说她是凤于九天之命。从那时候起,齐府便把最好的一切都用来供养她。
而她也坚信自己做什么都能得偿所愿。
不会有事的,一只小臭虫而已,捏死很容易。只是怎样运进侯府是个麻烦,倒不如把秦青勾出来……
齐思雨软软地靠回榻上,一边思忖一边舒气。
便在此时,一群兵丁粗鲁地踹开房门闯了进来,推开仆妇婢女,径直走到软塌边,揪住齐思雨的头发将她扯下地。
“你可是齐家犯妇齐思雨?”兵丁凶狠地问。
“什么犯妇?我是齐家小姐!”齐思雨尽量仰起脑袋,以免头皮被扯掉。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像一只被人糟践的狗,全然失去了尊严。
“齐家被抄家了,你算什么小姐?”兵丁拽着齐思雨的头发往外拖。
齐思雨挣扎打骂都无用,只能低着头匍匐着往外爬。
这种被侮辱践踏的感觉比杀了她更令她难受。她身负凤命!她可是要当皇后的!
然而这份妄想在看见李夙夜时全都破灭了。那人提着一颗脑,缓步走进正院,鲜血洒了一路。
脑袋缠满了乱糟糟的头发,看不清相貌,可齐思雨却觉得心底发寒。
轰隆隆的巨响在她脑海中回荡,仿佛惊雷阵阵,又仿佛命盘在碎裂。
所有的笃信和傲然,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犯官齐似风企图刺杀本宫,被本宫当场格杀!”齐思雨听见李夙夜冷酷的声音从厅堂里传来。
“呵~”
齐思雨神经质地低笑了一声。哥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来的能力刺杀皇子?这是托词!
然而正如江北城的米商说他们没有多少存粮,所以不得不涨价那般,这托词谁又能反驳呢?
齐思雨软倒在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她的裙摆里渗出,惹得两旁的兵丁不由侧目。
向来自诩优雅,甚至堪与观音菩萨比一比高低的齐小姐,竟然吓尿了。
两旁的兵丁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齐思雨死死跪伏在地,咬着唇瓣不敢哭出声音。
咚的一声闷响,那颗人头被扔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到齐思雨面前。散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正是齐似风。
“哥哥!”齐思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侯府所有店铺还在卖米,连着大半个月了,一直没涨价,因为官粮地涌入,最近几天还降价了。
民众们无需排队,来了买上一袋粮食,从从容容地挑拣一些别的商品买下,然后才走。
侯府亏本给大家卖粮,大家自然要照顾侯府的生意。
原本每天限量卖米的那些店铺如今都撑不住了,开始降价。然而没有民众再去买米。
走过路过,民众们还会往店铺里吐一口唾沫,咒一声“不得好死”!
这诅咒倒也应验了几分。近日里连续有粮商投河自尽,据说是欠了巨额外债,活不下去了。还有几个粮商被抓进大牢,日日拷打,据说是犯了砍头的大罪。
江北城变得无比平和安静。
一个孩童蹲在自家门口抓蚂蚁玩儿,口中唱道:“泰安侯府贪——”
刚起了一个头,孩童的母亲就从家里冲出来,抡起擀面杖狠狠地打:“小孽畜,我叫你唱!我叫你唱!没有泰安侯府,咱们全家都饿死了!快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孩子一边哭一边认错,被他母亲捂住嘴拽进家里去了。
对面邻居看见这一幕,打开门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低语:“幸好你自个儿跑出来教训你家孩子,要不然老子非打烂他的嘴不可!”
“齐家小姐要砍头了,就在菜市口,大家快去看呐!”一名货郎挑着担子一边喊一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