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添才见又是年春花,沉声问:“年春花,你站起来做啥子?”
年春花昂首挺胸:“报告队长,我不服!”
刘添才给活活气乐了:“你有啥子不服?”
年春花洪亮道:“公社是人民的公社,生产队是人民的生产队,虽然陈容芳、楚志国是我的儿子、媳妇,但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楚志国现在腿没好,陈容芳作为妇女,力气也没有男人大,我不认为他们的表现最优秀,我认为奖励应该发给值得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楚志国、陈容芳配不上。
年春花的发言把整个场面弄得尴尬极了。
大家尴尬地想着,这年春花太拎不清了,只见过把荣誉把家门揽的,没见过把荣誉往外赶的。
刘添才看不出喜怒:“那你认为哪个人值得这个工分?”
年春花也不会那么直白地说觉得小儿子楚志业就不错,她一脸正气道:“现在秋收最重要的任务是收水稻,我认为奖励应该在打水稻的人中选。”
她的目光在场上转了一圈:“楚志业、张卫强、白福友等人都去打了水稻,这些人选,请队长考虑!”
刘添才连连点头,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是他不懂年春花打的是什么算盘,就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她不就是想推荐楚志业?
刘添才颇和气地笑了笑:“其他人不论,首先楚志业就不行。楚志业今天上工时偷懒耍滑,最后嫌弃打稻谷累,跑去和女同志一起割水稻,割得还没有女同志快、好,不是我这个做队长的胡说,大家都看到了吧?”
年春花一愣,志业咋会干这种事?不应该啊,志业最是听话能干了。
一些和楚志业一起上工的人早有怨言,打水稻的说:“他次次都偷懒,打水稻都不打干净,随便打几下就算了,那么多的粮食都沾在水稻杆上丢了,真是浪费粮食!”
割水稻的也不高兴:“他割水稻也割不干净,我们每次都要再清他割过的地方。”
楚志业被说得面红耳赤,把头埋下不抬起来。
他懒是懒了,但他没有要去竞争奖励工分啊,都怪妈,要是她不提起自己来,啥事儿也没有。生产队偷懒的又不只他一个。
年春花最心爱的小儿子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年春花本来准备好的一番话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很久,她才憋出一句:“那……不是楚志业,也不该是陈容芳、楚志国啊。”
刘添才反问:“怎么不能是他们?”
因为他们没福啊!没福的人不就是该事事都不顺吗?
年春花险些要脱口而出这句话,但是,她今天才被教育过,急在心里口难开,闷着脸吐不出话。
刘添才好像看透了年春花似的,冷哼一声:“楚志国的腿确实没好,但人家没耽误手上用力,他今天还去摘了桑叶,陈容芳割水稻、挑担子,今天她挑了整整十一担水稻回场坝,是次数最多的!”
“你不信我这个队长,你就问今天在稻田上工的人,大家都长了眼睛,田地里的活儿哪个认真,哪个不认真,大家都看得出来。”
年春花闷在原地,一个队员见队长真的生气了,赶紧把她拉下来坐着:“春花儿,我们都看到了,你儿子媳妇确实能干,你不要闹了。”
说话的人眉宇间隐隐带着烦躁,累了一天,本来都要收工了,早点回家休息不好吗?年春花非要出来闹腾。
也不想想,要是队长不公正,她们这些在稻田上工出力的人岂不是第一个反对?
年春花今天闹了好大一个没脸,最后,不只工分落到了陈容芳、楚志国的头上,楚志业明天也不许去稻田上工了。
要知道,去收水稻虽然又累又晒,但是工分最多。农民嘛,重要的就是春种秋收,过了秋收,就不太好赚工分。
也就是说,今年年春花家,失去了一个壮年劳动力,很有可能要受穷了。
年春花又急又气,出来的路上就抓着楚志业问:“你今天咋能偷懒呢?要不是你偷懒,你只要正常干,你大哥拍马都赶不上你。”
蔡顺英在一旁默默不说话,也只有妈才会觉得好吃懒做的楚志业能干。
楚志业嬉皮笑脸道:“妈,打水稻一天八个工分,割水稻一天六个工分,但打水稻出的力气可比割水稻多几番,妈,你自己算算,割水稻划算还是打水稻划算?”
年春花嗔怪地在他脸上拧一下:“就你机灵!”
其实年春花隐隐知道小儿子是懒,但小儿子脑筋活泛,大儿子就很蠢笨了,只会出苦力气。
在未来,政策放开,小儿子会从商,他脑子机灵,不出苦力气也能赚大钱,再加上福团那么重的福气,他们一家日子会越来越好。
至于狐狸精和瘟鸡崽子,没福的人能有啥子好下场?
作者有话说:
关于工分,我查了查,据说一个壮年劳动力一年可以赚6000分,一个工分值多少钱则看该生产队的收益。
第11章 、骂战
年春花越想,心里越那个美啊。
蔡顺英瞧着自己婆婆高兴的样子,摸不着头脑,现在小叔子上工都受到影响了,婆婆咋还高兴得起来呢?
蔡顺英也不敢说什么,见天色黑了:“妈,我先回去了。”
年春花淡淡嗯了一声:“回去把饭做了,对了,从米缸里拿一个鸡蛋出来做蛋羹,端给福团吃了。”
“啥?”蔡顺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发现婆婆对福团特别好,简直像福团是她的私生女一样,但是,这也太超出常理了吧。
年春花凶狠地望过来,蔡顺英胆怯地擦擦手:“妈,福团不是昨天才吃过鸡蛋吗?上个月你还说,要把鸡蛋拿去卖了,明年给大壮他们读书呢。”
那是读书的钱啊。
生产队哪儿有人天天吃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