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谦虚地回握刘添才,再介绍旁边的几个人:“我旁边这位老泰山,是……嗯……市里来的专家。”至于这个专家到底是考察什么东西的,他没有说,“这两个小孩是他的亲戚,他出来担心小孩放在家不安全,家里没人照顾,就带着小孩来了。”
这个理由挺扯淡的。
哪儿有人工作还带着孩子来,但是这些年上面发生的一些事,光怪陆离,让人看不真切、看不懂。左右只是两个小孩子,刘添才难道还能计较来的专家带了两口人来吃饭不成?
他赶紧去和那位白发老人握手:“幸会幸会,我们这里条件不好,水泥路没通完,交通条件差了点,你们在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那位白发老人握住刘添才的手:“这是应该的,路这个事情嘛,你们也不要气馁。现在国家在到处修路,国道省道县道乡道,都不会落下,只是咱们地大物博,各地的财政情况也不同,这些困难,我们大家应该理解。”
“嗯嗯,您说得对。”刘添才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专家不一般。
那位老人则说:“你叫我叶工就好。”他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袋文件夹,给刘添才看了文件,证明自己的身份,又拿出一些票和钱,交到刘添才手上:“这些天,我家孩子难免叨扰贵地。”
刘添才连忙推拒,不就吃几天饭吗?他咋好意思要钱,那位叶工则摆摆手,坚决让他收下。
年春花在人群中,看这几人这么气派,心思一下就琢磨开了。
这不就是福团说的那个梦吗?这个老人不就是福团说的大人物吗?
年春花转了转眼珠:“唉哟,怎么大家身上都这么脏兮兮的?是不是碰到啥子事儿了?”
刘添才看年春花一眼,不知道年春花又要作啥幺蛾子,那位叶工则有些动容:“这次我们来,半路碰见两次山体滑坡,幸亏被你们队上的人救了。”
人群里的福团一惊,两次山体滑坡?
她的梦里,这个大人物,不是只碰到了一次山塌吗?福团在梦中看不清是山塌,只知道这个老人是遭了难,但是,老人的来头特别大,大得吓人。
福团才和年春花商量了,让楚志业这次一定要跟着去领种子,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救下这位大人物。
怎么现在,他碰到了两次山体滑坡?福团暗自琢磨着。
叶工感激地看向楚三叔:“要不是这位,我们这次凶多吉少啊。”
楚三叔一点不居功:“看都看到了,我们就顺便救了。只是……”楚三叔有些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本来我们都好好的快到队里了,路过一个平地时,一块大石头不知从哪儿滑了过来,正朝叶工砸去,那个石头也怪,说是山体滑坡吧,也不像。”
倒像是刻意冲着叶工去的一样。
年春花听得都要急死了,咋是楚三叔救的大人物?不是她家志业?
年春花不信这个邪,她可是朝楚志业千叮咛万嘱咐,让楚志业一定救下这个大人物来。楚志业也答应得很爽快,还说妈,我晓得。我这次哪怕受伤,那也是稳赚不赔!
怎么现在倒像是福气落别家去了呢?
年春花着急起来:“志业,志业!”她喊着,叫着,也不怕暴露自己让楚志业偷偷跟着大队伍出去领种子的事情了。刘添才狠狠瞪她一眼,这年春花,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啊?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自作主张?怎么就这么觉得自己聪明,实际天天干蠢事儿呢?
这楚志业满脑子的花花心思,四体不勤的,在这大雨天出去领种子?刘添才都怕他带累了别人。
楚志业在队伍末尾,被两个人架着,满脸的血污,气若游丝地“唉哟”一声。
年春花一见自己的宝贝疙瘩遭了难,当即心痛地扑过去,叶工这时也着急道:“对,还有这位叫楚志业的小兄弟,也救了我,他受伤有点重,脸和手被石头砸了,要快点包扎起来。”
叶工对救命恩人楚志业,那叫一个关心。
有人就在心底猜测,楚志业救了这样来头大的一个人物,很明显,今后他的身份不同以往了。
年春花的心这才算落了定,又听楚志业没有伤及要害,她一下就跟扬眉吐气了似的,腰板也挺起来了,背也直了!
这时,叶工正好好奇这次第九生产队的受灾情况,刘添才等人赶紧带着他去转转、看看。
年春花则凑上前,对抬着楚志业的人说:“唉,你们轻点儿!粗手粗脚的,我家志业身上有伤,一会儿崩开了怎么办?”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觉得大家都该巴结着楚志业了。
抬着楚志业的两个汉子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听见年春花这语气,二话不说,噗通一声把楚志业扔在地上,撒手就走。
楚志业摔到坭坑里,凄凄惨惨哎哎哟哟地叫,被溅了一身的污泥。
年春花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志业救了大人物啊!他们咋敢这么对志业!年春花连忙扶起楚志业,指着那两汉子的脊梁骨,就咒骂开了。
“行了,你别胡咧咧了,别人不当场扇你这个儿子几耳光,就已经了不起了!”说话的人却是楚三叔。他满身都是脏泥,看起来很狼狈,一股子精神气却不倒。
年春花一愣,眼睛不甘地红了,她家现在救了大人物,还不该被捧着敬着吗?年春花一抹泥水:“他三叔,你这是啥意思?”
楚三叔直接道:“我啥意思?你这个楚志业,今天就像中邪一样!偷偷跟着我们去领种子,不服从管理,这也就罢了,但是,他在回来的路上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偏偏要朝山塌的地方跑,我们去拉住他,差点害得我们全都死在那里。”
“到了第二次叶工被石头砸,这小子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顶着石头就上去了,也幸好家里祖坟冒青烟,只伤到了脸和手,要是被砸死在那里,我看你以后还说不说他有福,看你还惯不惯他!”
年春花一听楚志业遭了这么大的罪,也心痛了。但是,她知道,这件大好事儿进家门,志业从此就会翻身了。
年春花这时觉得自己的身价已经不一样了,哪怕楚三叔也救了大人物又怎么样?楚三叔已经老了,快退休了,大人物帮不了他什么。而志业还这么年轻,搭上了大人物这条船……
于是,年春花昂着头反驳楚三叔:“志业没错!志业是善良,是心好,而且善有善报!这次志业救了市里来的专家,就是有好报,有福报哩!”
楚三叔冷笑一声:“他私自行动差点害死咱们所有人,你说他是善良心好?我看他是花花肚肠,想着有利可图,你脑壳木,我懒得和你说,对牛弹琴!”
他指着年春花,满脸的厌恶和恨铁不成钢,哪家有个年春花这种搅家精,哪家就要被拖垮!他最后落下一句:“你睁开眼睛,看看别人是怎么看你的!”
年春花傻啊!
楚志业救了一个专家又怎么了?他差点害了队上这么多人的命,这些人和这些人的亲戚,都会从此对楚志业恨之入骨。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楚志业得罪了大半个队的人,今后能有好果子吃吗?这个专家早晚是要回去的,楚志业一没文凭,二没品性,三没能力,难道专家还能带他走不成?
果不其然,这次去领种子、农具的那些人的老婆、实亲都从自家男人嘴里听了来龙去脉,现在看着楚志业的眼睛,如同会喷火。
花婶儿安慰自家亲戚,这亲戚就是白小梦的妈妈,这次,她的男人也去领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