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母亲不假,可母亲也会心痛、失望,母亲也会害怕自己活不下去。
这一刻,白佳慧心中对楚学文、楚学武大半的母爱都随着眼泪流了出去,被他们的拳头击碎。
她睁开眼,回转过身,抓住上头的楚学文、楚学武。白佳慧常年做农活,楚学文和楚学武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被她一把抓住。
“啪!”
两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白佳慧重重给了楚学文、楚学武一耳光。
两人这是第一次被白佳慧打,捂着脸愣在原地。
白佳慧手掌颤抖,却撑着力气道:“现在我还是你们妈,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们,你们生病的时候我不眠不休照顾你们,你们当初病重,我背着你们走到镇医院,我磨破了一双鞋,脚底全是血,才把你们救回来。”
“现在,因为我要去找福团,你们就对我又踢又打?”
她咬着嘴唇,嘴边的肌肉颤动,看起来疯狂又伤心,常年下地让白佳慧已经不那么美丽,就是彻彻底底的农妇模样。
看起来不如福团白嫩,不如福团圆润可爱。
可这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她为孩子们遮风挡雨,生活的风霜都侵袭在她身上,也包括曾经的三妮。
三妮曾经和二妮包揽家里的杂活儿,所以她又脏又瘦又小,在楚学文、楚学武眼里,就不如福团讨喜。
楚学文、楚学武被一巴掌打懵了,他们现在自尊心强得很,眼里对白佳慧就带上了恨意。
可白佳慧这时候,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眼里的恨。
“当初,你们亲妹妹被又骂又打,你们陪着福团玩,没有给亲妹妹出头。后来,你们亲妈我,被你们奶奶践踏,你们追着福团满山跑,从来没关心过你们亲妈亲妹妹一句,现在为了福团,你们是不是还想打死我?啊?”
楚学文楚学武两兄弟被诘问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们喜欢谁就保护谁,有错吗?
白佳慧如今,已经是强撑着一口气。
她说完这话,便感受到深深的疲惫:“楚志平,我们离婚吧。”
她一点留恋也没有了。
第九生产队这么久以来,没有人离婚,可看到眼前这一幕的队员们,都说不出白佳慧的不是来。
摊上这么两个为了福团连亲妈都敢打的孩子,和一个偏心眼的年春花、愚孝的老公,这日子,谁过得下去?
白佳慧在花婶儿的搀扶下离开,她已经哀莫大于心死,连眼泪都没有。
楚志平在原地怔愣好一会儿,离婚?
佳慧要和他离婚?楚志平不答应,不同意,他想冲上前去,可等他反应过来时,连白佳慧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楚志平不知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他蹲在地边,用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不敢面对。
白佳慧性子坚韧,平时能忍则忍,可当她忍不了下决定后,那就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从她分家这个事儿就能看出。
楚志平觉得自己家散了,他要成为第九生产队第一对离婚的夫妻了。
可楚学文、楚学武这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离婚?他们知道离婚的意思,奶奶也经常说大不了让楚志平离婚。
奶奶还说,家里就是因为有白佳慧这种人在,才小肚鸡肠,盯着福团多吃了鸡蛋红糖,才搅得全家不安宁。
所以,楚学文楚学武觉得,离婚就离婚呗!
离婚后,白佳慧就不会对福团妹妹指手画脚,不会再欺负福团妹妹。
楚学文楚学武于是走向楚志平,脸颊有些红,说:“爸爸……”
楚志平一挥手把他们挥开,楚志平是个孝子啊。
他一个孝子,见到楚学文楚学武这俩这么不孝,心里的怒气就起来了。
楚学文楚学武被挥开,朝地旁的坎儿撞去,那儿正有一个男光棍儿在那抽旱烟,休息呢。
见到这俩兄弟被推过来,光棍翻了个白眼,骂了句“去去去。”
他手上有把子力气,将楚学文、楚学武兄弟俩推开。光棍儿可不是楚志平,楚志平挥开两人,手里有数。
可光棍儿不知轻重,楚学文、楚学武一个没站稳,在地里摔了个大马趴,不说自己的鞋子被弄脏,连衣服都被打湿了。
光棍儿美滋滋抽着旱烟,他嫌弃这两兄弟,倒不是他多为白佳慧鸣不平。
光棍儿能打这么久的光棍儿,那就是因为他没心没肺。
他心里门儿清,这乡下哪对夫妻离了婚,跟着母亲的孩子还好说,可跟着父亲的孩子啊,那就是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爱。
就像之前水碾子公社有对夫妻离婚,那一儿一女被后娘磋磨得不成样子,刚上完一年级,后娘就说家里事儿多,让孩子们在家做家务活,帮着队里放牛赚工分。
一儿一女读完一年级就没书念,女儿才十三,就被后娘嫁给了娘家一个又聋又瘸的亲戚。儿子则早早被赶出去分家,连点儿米都没分到。
至于那个父亲在干嘛?
父亲当然在疼爱后娘新生的孩子,哪怕知道自己两个孩子被磋磨,可他知道新娶一个媳妇儿不容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光棍儿看来,这楚学文、楚学武早晚没人撑腰,既然没人撑腰,那他可就不用给他们脸了。
他欺负他们又怎么了?光棍儿冷哼一声,翻了个身继续抽旱烟。
楚学文和楚学武摔在地上,队里这么多人,没一人来扶他们。
大家都暗暗瞧不起这两人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