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鸦壶内火鸦悉知徐千屿心意,没有汇成火龙,而是在空中散开,将蛊婆围了一圈,竟将那看不见的人形勾勒出来。蛊婆被烧了几次,如蜡人一般融化边角,萎缩得只剩孩童大小。
它原本趴着地上喘息,忽见自己形迹泄露,大叫一声朝徐千屿扑来。
带着血腥的冷气扑面而来,徐千屿闻声闪身,拿出灵剑便刺,也不知戳到了哪儿,感觉将其身体深深破开个大口,于其中掉出一物。
黎雪香愣住,不可思议地咬住手指。掉下来的那物也是虫,有蝎子大小,红得发黑,落下的影子都是剔透的红。
它仰面向上,近百只触足挣扎着,无奈吸饱精血,身体太沉重,无法翻身。
黎雪香体内蛊母虽大,与之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徐千屿用灵剑拨弄一下,仔细看了看,也得出结论:“你想要的蛊母,也不过是它的蛊虫。你操纵了旁人,回头也会被这恶鬼操纵。”
说罢,不等黎雪香反应,掀开壶盖,放火烧了这个大蛊母。
这东西不知是否是蛊婆本体,烧起来时扭动一下便没在火中,却听得蛊婆震天动地的惨叫,叫得人毛骨悚然。
千百人的精血一夕散尽,火蹿得有五尺高,火焰近乎发蓝。灵气顿时散逸在昏暗的房内,徐千屿手上灵剑和万鸦壶原本有些黯淡,被灵气充盈,竟慢慢地又现出辉光来。
徐千屿看了看手上法器,觉得损耗了双葵镜也不算亏,还得了意外之喜。
杀了这个蛊婆,她已接近四百分了。
那蛊虫燃成灰烬,看不见的蛊婆跟着哧哧漏气,飘落在地,化成一个广袖长袍的剪纸人。
“咦?”
原本这纸人没有引起徐千屿的注意,但其上穿孔,如皮影般被丝线牵着。纸人一动,徐千屿便有所觉察,赫然回头,见它被线牵着,飞速拉回窗外,外面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徐千屿知道去追那人是来不及,见这纸人窜得飞快,当即抽出灵剑,将线斩断了,叫他不能收回。
那丝线像蚕丝般细,几不可见。但这一斩,却嗡然如斩断琴弦,一股说不出的冷意顺着剑冻凝到她身上,不过一瞬,纸人飘零落地,这感觉便消失了。
纸人躺在地上,像幼童信手涂鸦的娃娃,苍白得有些诡异。徐千屿看了两眼,一把火将纸人也烧了。
很是奇怪,只是烧掉这个纸人,她一下子又得了一百分。
分明眼前有火,黎雪香却抱臂瑟缩道:“好冷,好冷。”
她如云的长发白了一缕,脸上也生皱纹,那是她先前以精血供奉蛊婆的代价。
徐千屿握紧灵剑,凝神环顾四周,四面确实阴寒不散。不过和先前那种凝固的森冷不同,这会儿床上纱帘,桌上纸张无风自动,似有什么在空中穿梭来去。
黎雪香赫然指着前方惊叫道:“夫人,有鬼,还是有鬼!”
徐千屿一惊,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墙上影子,一个广袖长袍的影子从空中飘下,落在她身后。徐千屿陡转,身后却无人。
她觉得脖颈一凉,四肢一沉,这感觉只是一瞬,再转过身,墙上只有她自己的影子。今日头发没挽,没有常见的螺髻,竟显气弱陌生。
她忽然有些茫然,想不起自己为何在身在此处,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感知。
系统如惊弓之鸟的声音响起:“我听到有人在笑……而且我感觉身边好冷。”
“小千,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小千,小千?”
徐千屿道:“我听得到。”
她好像会有一段时间恍惚,过一会儿又恢复如常。
虽然有些诡异,但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不免有些烦躁。
此时,又一个人破窗而入。
来人是面色沉沉的郭义,只是月光之下,他有一股不同往常的冷戾的神气。黎雪香怔愣道:“郭郎?”话音未落,谢妄真便掐住她的脖颈。徐千屿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推开,掀得他撞在窗上:“你做什么?”
谢妄真隐忍地瞧她一眼。
他老远便闻到徐千屿那股香甜气息中混杂了一丝血腥冷气。
原本他们好好地在室内舀水洗头。倘若不是为此人,小姐不至于披头散发便丢下他跑来,还让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上了她的身。
故而他见黎雪香厌憎至极,想要杀人。
“明棠,夜深了,我来接你回去。”谢妄真拉过徐千屿的手。
徐千屿没有拒绝,垂着眼睫,又陷入了迷茫,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她叫郭义牵着下楼,恍惚中,她回到前世自己的躯壳中,正被谢妄真牵着,走向内室拜天地。
走到了怜香坊门口,郭义将她手微微抬起:“小心门槛。”
正如当日谢妄真将她手微微抬起:“小心门槛。”
随后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手道,“你的手好冷,你很紧张吗?”
……
此时谢妄真不知道徐千屿在想什么,他拉着徐千屿的手,用内力一震,那东西龟缩徐千屿身体内,顽固不出,令他焦躁不安。
镇魂锁之下,魔王之力亦受到限制,倘若他贸然使用自己的力量,便会暴露行踪,故而他有些犹豫。
上车前,谢妄真停下来:“明棠,穿好披风。”
小姐竟意外地配合,连他虚抱住她披上披风都没有推开,令他心跳砰砰。他屈指在徐千屿身后颈虚抓一下,仍然没将那东西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