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菱纱闻言一怔,拉起小龙的手,咬破二人的食指,以龙凤之血混合,在地上画一传送阵:“妖界大军,听我号令,速速回妖域来!”
前方,巨蟒低头,张开血盆大口,徐千屿一阵耳鸣,再睁眼时,身边一空。它竟将云初叼走了,转眼上了云霄。
徐千屿骇然:“云初!”
从下面,只能看出云初挣扎着,手上拂尘像抛出的银练迅速增长,缠绕在巨兽身上,企图绞断它。但那巨蟒稍微一挣,拂尘便被鳞片纷然斩断,和鲜血、巨蟒的涎水一起坠下。
他又结了几个法阵,也被打破。
徐千屿将法器朝巨蟒丢过去,光圈像星点一样朵朵绽开,皆不能伤它分毫。
她想到师兄在纸上的提醒,他说“不要激怒它,绕开”。既然如此说了,说明他们是打不过这个巨兽的。
身后的虞楚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充满信任。若是带着虞楚和孚菱纱二人就此跑掉,也可以说是量力而行。
她仰头看去,云初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如人偶般垂下半个身子,他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表情难以看清。
师兄叫她小心云初,但这一路上结伴而行,能令她充分感知到,这是一个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何况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眼睁睁地看同门死去,她好像还是难以做到。
徐千屿握紧木剑,一手拿出诛魔神符,脚尖一点,破风飞上天穹。
云初的瞳孔微缩。
在他眼瞳之内,倒映着正在靠近的少女发髻上飞扬的红绫,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徐千屿已将诛魔神符推至眼前,巨蟒在金光中张开大口,发出震天的嘶鸣。
徐千屿感觉空气在急剧颤动,疾风之中,一切动作都受到重重阻碍。她将三张叠起的符纸拍在巨蟒面上时,艰难地持剑砍断了云初的道袍。
但巨蟒俯身,将坠落的云初再度顶到了背上,云初重重落在倒竖的鳞片上,吐出一口鲜血。
同时,巨蟒的尾巴尖横扫地下,虞楚眼看着攻击靠近,吓得差点持不住八仙扇,闭上眼睛,挡在孚菱纱二人前。但攻击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尾巴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另有一人的法阵擎开,将飞沙走石挡在外面。
虞楚回头,看见结印的青年被照得发亮面庞,道:“苏师兄……”
苏鸣玉道:“你们遇险了,为何不以木牌联络我们呢?幸而我从木牌中听到了,那两个也在路上了。”
虞楚道:“这不是想着,打都打不过了,也没必要引你们入局吗。”
苏鸣玉一向温和含笑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严肃的神色:“虞楚,该求助时就要求助。你不应该不信任你的同门!”
说着身形一闪,已如旋风般飞到了徐千屿身边,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刺向巨蟒的眼睛。
徐千屿几次三番从巨蟒口中逃脱,但脸上、身上已经被巨蟒的鳞片划出许多口子,巨蟒忽然掉头,将另一人重重击开。她见到苏鸣玉堪堪脱险,道:“苏师兄,我们会死?”
苏鸣玉长剑在手,在血雾中彬彬有礼地作答:“不必担心。我们既为同门,就没有让你一人身处险境的道理。我会陪你战至最后一刻,请你相信。”
徐千屿一怔,想到了在茧中练剑的时候,苏鸣玉亦是如此礼貌地给她建议,叫她穿弟子服。那时她觉得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外来者,因自卑至极,才用蛮横伪装自己。
直至此时,她才有真正融入的感觉。她的前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身边有伙伴可堪依靠,顿觉得身上发热,手中又涌出一股力量。
另一边出现一道法阵,浑身血迹斑斑的云初骑在巨蟒身上,额头上绽开天目,窥向气运,远远喊道:“来打吧,徐千屿,你不是很厉害吗,还怕死?”
徐千屿心中一动,忽然走了神:还以为云初看不起她,没想到心里居然觉得她很厉害。
蜃景之中,游吟看着沈溯微吐了一地的血,不由得胆战心惊:“你没事吧?你不必再给我灵气了。”
沈溯微以手背擦了擦嘴唇,无谓道:“雾气之中有瘴毒,在此停留越久越危险。”
楚临风已累得气喘如牛,呈大字形躺在了地上,握拳锤着自己的心口:“我们三人联手,跟他拼了算了,怎么这样被动?他的攻击总是突然冒出来,闹得我心脏疼。”
游吟道:“蜃景是孚绍的意识,人的情绪最是百变难以琢磨,故而隐藏在其中的杀机莫测,才会这样棘手。解谜找题眼,解阵找阵眼。我猜,我们是在等阵眼出现,是吗?”
沈溯微道:“你说得不错。”
天上开始飘洒小雨。细雨洒落叶上。
越至迷雾深处,灵气越稀薄,瘴毒越浓郁。沈溯微的感受力较常人更强,仿佛能体味到这段记忆的痛苦扭曲之处。
少年时的孚绍站在庭院中,花凉雨把他脸抬起来:“你的右眼不舒服么,怎么有些红?”
孚绍偏过头:“没什么。”
花凉玉收回手,指尖相互摩挲,有些无措,不知自己的举动是否贸然:“喔。”
孚绍站在庭院中,看着花凉雨的背影消失。
他的右眼变得越来越红,瞳孔逐渐消失不见。过了多日,一枚红宝石状的结晶,宛如成熟的果子一般从眼眶中坠落在手上,孚绍将它小心放进匣子中。
这个东西沈溯微见过,正是那枚后来被称为“修罗之眼”的法器。
他在同一个地方,将此匣献给花凉雨。
此时他的右眼已经被绸带缠住,隐于发丝之下。
二人之间隔着纷纷细雨。花凉雨背对着他,神色冰冷,满脸愠怒:“我不要,你拿走吧。”
孚绍道:“师姐,你不是缺一个本命法器吗?”
花凉雨的指尖在发抖:“你觉得我会要你拿眼睛换来的法器吗?”
孚绍无谓道:“我本就是在瘴林中活下来的怪胎,我周身的血液早就被蛊毒染透,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损伤,师姐不必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