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记里,多是孟华胥培育七夜白过程中的记录。”他摸了摸鼻子,把笔记递给她,干咳一声,“你最擅木行道法,还得请教你。”
沈如晚似笑非笑。
“剑修。”她轻轻笑了一声。
曲不询假装听不懂她这一声轻笑里的轻嘲。
沈如晚接过来翻看了一会儿。
这册子不过是孟华胥诸多笔记中的一本,记得七零八乱,多半是错了又试、试了又错,洋洋洒洒,到笔记最后也没成功。
“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沈如晚从秘境里出来,攥着那本笔记看了又看,“照着笔记,我也能试试看七夜白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曲不询微感讶异,“你不是说这上面都是孟华胥的试错记录吗?”
沈如晚搞不懂他怎么会在法修的事上这么笨。
“他试出来的错我避开,然后补全笔记上没有的那部分,不就行了?”
曲不询一听就笑了。
“是我小看你的本事了。”他朗朗地一笑,“对不住。”
沈如晚偏头望他一眼。
曲不询被她望得心里一颤。
“怎么了?”他挑眉。
沈如晚慢了半拍,摇了摇头。
方才曲不询朝她月淡风清地一笑,神态竟像极了长孙寒,同昔日在蓬山她装作不经意般余光瞥见的无数个剪影重叠在一起。
难道旧友打交道多了,连神态也会相似吗?
“我要回临邬城了。”她垂眸,收回目光,顿了一下,竟又加了半句,“你打算怎么办?”
曲不询闲散地靠在门廊上。
“我还要在东仪岛待上一段日子,再看看这个秘境。”他说,偏头看她,“若偶尔去临邬城,你应该不会连口酒都不给的吧?”
沈如晚也看他。
“酒没有。”她说,“茶可以。”
曲不询勾起唇角。
“行吧,有茶也行。”他闲闲地看她。
昏光斜照,他眉眼沉凝,眼底却星星点点尽是笑意。
沈如晚偏开目光,不再看他。
窗外槐花正香,寒春去尽,暖夏始新。
她漫漫地看着风吹落一地槐花,茫茫地想,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缘份实难琢磨。
如果能早点认识他就好了。
第32章 残荷留听雨(三)
沈如晚用一两个月看完了孟华胥的笔记, 那一本册子里零零散散尽是精擅木行道法的修士才能看懂的记录。与话本里主角得到的秘籍大不相同,既不能让初学木行道法的小修士一日大进,也不能叫困顿瓶颈的高人突破桎梏。
她看完那一册笔记, 不过是见识了孟华胥天才妙想的一鳞半爪, 稍有感悟罢了。
“孟华胥在这里写, 他很喜欢东仪岛上的朱颜花,所以等他培育的新株长成后, 他要给那种花起个相似的名字。”沈如晚一页页翻着, 眉头微皱,“在这个时候, 他培育的七夜白还不是种在人身上的花。”
曲不询坐在对面听她分析。
他食指扣在桌面上,沉吟半晌。
沈如晚合上笔记。
“奇怪。”曲不询慢慢地说,“为什么孟华胥把东西收拾得这么干净, 偏偏剩下一本笔记?”
他们要找的是七夜白的线索, 就偏偏给他们剩下这一本笔记,世事多难如意, 偏偏到这里就这么凑巧吗?
还有那个神秘的邬梦笔,邬仙湖的传说和他是否有关系?他来到孟华胥曾经的洞府, 就只是路过看上一眼, 留下一点提示的吗?
沈如晚把笔记推到桌案中央。
“我能确定的是,这份笔记里的内容是真的在记录如何培育七夜白。”她说着,又轻轻摇摇头,“可笔记也是能伪造的,只要写笔记的人对七夜白很了解、在木行道法上造诣很深,完全可以靠自己的经验伪造出一份笔记, 时间和事件完全作假, 内容却是真的。”
说来说去, 除了两个人名和一点培育七夜白的经验,其他都真真假假,不足为信,最好还是要去找更多的线索来对照。
“不过是一朵花。”沈如晚倚靠在雕花木的椅背上,一手搭着扶手,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到头来,竟能惹出这么多事。”
生也为这一株花,死也为这一株花,值得吗?
曲不询漫漫地笑了一笑。
“值与不值,每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你不能去理解他,他反过来亦不能理解你。各行其是,各得其所罢了。”他倒像是很快就把这事放下了,插科打诨,“你这儿有酒吗?”
沈如晚很久没碰过酒了,又怎么会在花坊里备酒?
“没有。”她表情冷淡,曲不询这人就是明知故问、故意招惹,“只有冷茶,爱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