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虚舟常有,而温柔肠断草可就难得了。”打手老神在在,显然是吃准了沈如晚极度想要下归墟一探,“物以稀为贵,不过分啊。”
“沈姐姐——”楚瑶光转头看向沈如晚,有点着急。
说实话,一架最上等的步虚舟她不是拿不出来,甚至完全可以直接送给沈如晚做人情。似沈如晚这样神州有数的大修士的人情,岂是钱能衡量的?
这也是楚瑶光把这一路上花销全包了、半点也不心疼的原因。拿真金白银换来沈如晚眼熟,这笔买卖不吃亏。甚至于为了让沈如晚欠下更大的人情,她应该主动帮沈如晚买下这温柔肠断草的草种。
可是如今她和沈如晚相处也有些时日了,实在不甘心看沈如晚做这笔赔本买卖。
打手很有底气。
他也是会挑人的,看沈如晚的样子就不像是碎琼里人,没有那种一门心思只为损己利人的狠戾。外面的人再怎么心狠手辣,大部分还是讲秩序的。况且看沈如晚的模样,多半也做不出杀人夺宝的事。
沈如晚沉默了一会儿。
“一件极品飞行法宝,我的底线。”她说。
“不行不行,这也太低了,打发叫花子呢?”打手越发笃定她想要下归墟。
沈如晚眸光幽幽地望了他一会儿。
“那好吧。”她说,“一件极品法宝,再加你的命,你觉得呢?”
打手警惕地看着她,“什么意思啊?要杀人夺宝了,快来人!哥几个要被欺负到头上了!”
他一声吆喝,分散在赌坊里的人都纷纷赶来,环在边上虎视眈眈地看向他们,看那架势别说是降价了,恐怕沈如晚不掏钱都走不出赌坊。
陈献和楚瑶光立刻握紧了武器。
剑拔弩张中,曲不询忽而一声轻笑。
“你想要温柔肠断草的草种,怎么不来问我?”他朝沈如晚看,“成活的温柔肠断草我是没有,草种我有啊。”
沈如晚微怔。
她本来已做好从对方手里直接抢来的打算了。
一般来说,她是不爱干这种事的,但既然对方打的就是碎琼里毫无秩序、可以仗着人多肆意宰她一笔的主意,她也可以倚仗实力强买强卖。
君子欺之以方,她早已不是君子。
“你有温柔肠断草的种子?”她惊异。
曲不询摊开掌心。
他五指修长有力,稳稳地托住掌心一小把黝黑的种子。
“一颗能干什么?未免太寒酸了吧?”他挑眉,“这一把都拿走不就行了?”
打手看直了眼。
第一次知道这玩意居然还能用把算的!
沈如晚忡怔地看着他。
曲不询笑了一下。
“陈献,”他忽然一扬下巴,“这些人交给你了,动手干脆点,过两天再教你一套剑法。”
“好嘞师父!”陈献猛地跳了起来,骤然拔剑。
赌坊里乒乒乓乓一阵兵荒马乱。
曲不询看了看沈如晚。
“你想去归墟底下看看?”他问,手已伸了过来,“那就走啊。”
沈如晚抿着唇看着他掌心的温柔肠断草。
半晌,她伸出手,从他手里抓了一半出来,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旋,轻声说,“走吧。”
归墟,万物终结之处。
十年前她在雪原上徘徊了整整三个月,却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彻彻底底地任自己坠落。
曲不询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从碎琼里坠落归墟,千里万里不过转瞬,须臾便会走散,唯有始终牵在一起。
头顶的星空也慢慢远去,只剩手腕间一点热意。
沈如晚捻着掌心的温柔肠断草种子,轻飘飘放任自己坠入无边黑暗。
漫长、漫长的坠落。
“其实,”她忽而开口,不知向谁说,“我没想杀死长孙寒的。”
她从没对人说起过,刀剑无眼。
“我只想捉住他,把他带回宗门,让真相水落石出。”她慢慢地说,“可他不愿意。”
他宁愿拔剑相对,宁愿半句话也不多说。
他对她说,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