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道友,我们是来找你的。”曲不询开口, “适逢其会,听说你独自下了归墟, 一时担忧, 就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把手。”
奚访梧看过去,“你们有事找我?”
若无事相求,没人会为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亲下归墟,他了然,“看来事情还不小。”
“也算不上大小。”曲不询唇一撇,淡淡笑了一下, “说大也大, 说小也小, 只是想探听点消息,初来乍到,求之无门,听说奚道友消息灵通,交游广博,特来请教。”
奚访梧冷冷把他们打量了一遍,不置可否,“你们要问什么?”
曲不询也在暗暗观察奚访梧。
面对林三时,他问,如果想买一批没有隐患的人该去找谁,如今面对奚访梧,又有另一套说辞。
“舍妹出门时不够谨慎,被人抓走了,查来查去,发现被带到碎琼里来了。”他淡淡地说,“家里对舍妹宝贝得很,急急慌慌地派我们出来找,无论是救是赎,多花点钱也出得起,总之一定要接她回家。我们在碎琼里人生地不熟,特来请教奚道友,若道友有所指点,必有重谢。”
奚访梧把他每个表情都看在眼里,即使听到重谢,冷肃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你姓什么?”
曲不询眉眼微抬,“鄙姓曲,曲不询。”
“曲家?”奚访梧半点不客气,“没听说过。”
曲不询笑了一笑。
“听没听说过不重要。”他说,“我和她站在这里,比什么姓氏都有说服力。”
神州最显赫的世家豪门,最多也就一两位丹成修士坐镇,现在他和沈如晚一起站在奚访梧面前,还用得着什么姓氏做担保吗?
林三这样的底层修士看不出他们的修为,奚访梧自己就是丹成修士,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丹成修士里穷鬼可不少。”奚访梧嗤笑,这时他方才有点能在碎琼里开赌坊的精明样子了,但仍旧不多,倘若在别处相见,别人一定会猜他是个专心道法一丝不苟、不爱与人算计来算计去的修士。
“你的意思是,只要价钱足够,你就能帮忙?”沈如晚问他。
奚访梧看向她。
“在我这里打听消息,是有规矩的。”他伸手朝顶上一指,“规矩就在上面。”
沈如晚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奚访梧冷冷地说,“赌坊,你说是什么规矩?”
沈如晚还真没想到他的规矩就是赌,奚访梧和她从前见过的赌鬼半点不像,他看起来一丝不苟,仿佛做什么都很严谨,竟然开了家赌坊,做事规矩也是靠赌,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赌赢你就行?”她问。
“赢我?”奚访梧露出一点冰冷的哂笑,“可以。如果你能从第一桌赢到最后一桌,你可以和我来一轮。”
“等你们坐上了最后一桌,再来找我问出想问的那个问题。”
沈如晚凝眉和曲不询对视。
说奚访梧愿意帮忙吧,又提出这么严苛的规矩,可要说他是故意刁难推脱,还不如直接拒绝,让人实在难以琢磨他的心意。
“有时间限制吗?”曲不询问。
奚访梧露出冷冰冰的笑容,“只要你们能做到,随时都可以。”
这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难道奚访梧当真是嗜赌如命,做事全看对方是否擅长赌?
沈如晚想了片刻,既没说定,也没拒绝,只是淡淡地提醒,“你赌坊里的那群人,我们帮你解决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奚访梧并不在意。
“那点人走或不走,对我没什么区别。”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难道以我的实力,还真的会怕他们吗?”
“哦,那可真是抱歉。”沈如晚冷淡地说,“打扰你的贵客尽兴了,待会我帮你把他们都找回来继续。”
她明明是来找人帮忙的,居然又把话不软不硬地怼了回来,叫奚访梧特意看了她一眼。
曲不询干咳一声,微微笑了一下,打了个圆场,“适逢其会,顺手制止,若是扰了道友的打算,还请恕罪。”
虽然嘴上说着恕罪,但他脸上神情、眼底情绪平平淡淡,可没有半点觉得沈如晚做得不对的意思。
说到底,他们只是想请教奚访梧一点信息,而不是只能靠奚访梧解惑,总被奚访梧怼,还是得有点脾气,在碎琼里这样的地方,姿态放得太低,反倒让人觉得你身上可以榨出更多好处。
奚访梧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一番,不知怎么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点,竟然解释了两句,“秋梧叶赌坊的收益对我并不值一提,开着是为了等人。”
结合他之前问的问题,这等的是谁便也很容易猜出来了。
“杭意秋?”沈如晚挑眉。
这可真是有意思,分明一个常雇人来砸场子,另一个每每避走,却偏偏为了前者而开着赌坊。
奚访梧没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抬头,向上方幽暗处看了一眼,“天川罡风快来了。”
其实不用他说,沈如晚也能听见,头顶上方千万里之遥,有呼啸风声吹动,幽凄如哭号,直听得人心里生寒。
她永远也忘不掉这样的风声,在风暴的中心,每一声哭号都像是她自己从灵魂里发出的哭声。
奚访梧弯下腰,摘下两株温柔肠断草,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我的承诺随时有效,只看你们什么时候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