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承认喜欢我,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他定定地望着她,她先前甚至不愿对他追问,纵然再说一百遍“只是消遣”,他也不信。
沈如晚浑身都冰凉。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惊乱难驯的思绪——他知道她暗慕长孙寒?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早就知道?”她不自觉蜷起腿,又向后靠远了一点。
曲不询眼瞳幽邃地望着她。
“有所猜测。”他慢慢说,“但我也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沈如晚心底也冰凉。
怪不得他十年前不信她,被她穿心一剑十年后反倒又敢来试着相信了,他早猜到她喜欢长孙寒了——也对,当初她拜托邵元康引荐长孙寒,这两人是最铁的朋友,以他们的关系,兴许邵元康早就告诉他了,只是长孙寒根本不信,也根本不想见她。
什么“暗暗恋慕你多年”,全都是知道她的心思,故意来刺她的,若是长孙寒对她有哪怕一点感觉,他们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没交集吧?
他当时在蓬山便大可以来认识她,可他没有。
“现在你倒是对我感兴趣了。”她喃喃,有种冰冷的酸涩。
是因为被她捅了一剑不甘心,所以他要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吗?
“邵元康告诉你的?”她问。
曲不询微微蹙眉。
“什么?”他愕然,怎么又和邵元康扯上了?这和邵元康有什么关系?
沈如晚心乱如麻。
她乱糟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究竟想要怎么样,只觉又酸又涩的心绪一浪打一浪滚过她心头,将她灼烧得肺腑也熬干。
她避开他的目光,微微垂下头,支起身,锦衾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婉丽曼妙的曲线。
漫长欢好后,白皙肌肤上尽是暧昧过的痕迹,方才半遮半掩看不真切,此时锦衾滑落后再无遮拦,春光潋滟。
曲不询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也不觉一暗。
沈如晚垂眸望了一眼,只觉难堪极了。
说来也怪,若曲不询只是曲不询,她不羞不怯,反而还能诱引他,可现在曲不询忽然成了长孙寒,她竟难堪到无以自容,他目光直直地望过来,好似有实质抚过一般,让她每一寸肌肤都好似忽而酥麻着想要蜷缩,微微的发颤。
从前她想过那么多次和长孙寒相见的场景,却从来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见法。
这还不如不见!
她抿着唇,神色微冷,极力镇定,一伸手,将一旁薄薄的锦帛扯了过来,披在身上。
“当初给了你一剑,让你掉下归墟,确实算我对不起你,既然你在查的是七夜白,我必然会和你一起查到底,这你不必担心。”她神容冰冷,披着锦帛坐了起来,朝帐外走去,“至于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我原以为你只是曲不询,这才……没想到竟是你。你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她一条腿刚要从榻上迈出去,只觉腰间猛然一股巨力,像是被铁索骤然箍住一般,狠狠地圈了过去,不由一惊,两指并拢,指尖凝起一点冰冷灵光,抵在他脖颈边。
曲不询牢牢地揽着她的腰肢,把她摁在罗帐边,屈膝抵在她腿上,垂首望着她,“就当没发生过?”
沈如晚抬眸望他,瞥见他漆黑眼瞳中莫名瘆人的幽沉,踌躇了片刻,收回抵在他颈边的手,偏过头不看他,抿着唇淡淡地反问,“不然呢?”
她侧过头,白皙脖颈上印着一点朱红的吻痕,盈然如滴,曲不询目光不由落在上面,微微出神。
沈如晚没听见回答,不由微疑,回过头来,望见他目光幽邃地凝在她颈边,只觉浑身都酥酥麻麻的,想也没想便抬手,捂在他眼前,语气急促,“别看我!”
曲不询伸手握住她手腕,用了点力,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昨晚还尤花殢雪,妖精似的地缠着他,今天就连看一眼都不许了。
她就这么厌烦长孙寒?
“你还记得吧?”曲不询抬手,捧在她颊边,把她又偏过去的脸掰回来,正对着他,慢慢俯身凑近了,幽沉眼眸和她相对,深深凝望她眼底盈满的他的倒影,声音有点哑,“我说过的,属于我的,我绝不放手,除非我死。”
属于他。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情景下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可究竟哪里不一样?
沈如晚微微蹙眉。
她难堪地紧紧抿着唇,是因为她偷偷喜欢过长孙寒,念念不忘十年,他就觉得她非他不可了吗?既然他早知道她喜欢他,那这些日子里听她说起她有多喜欢她的师兄,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不会暗暗觉得好笑吧?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再难抹去,像阴冷的风侵蚀她五脏六腑。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她距离长孙寒最近的一次。
那时她在藏经阁里取书,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典籍,却在那空出的间隙后,看见了长孙寒的脸。
他也愕然地拿着一本厚重典籍,透过那空隙望着她,眼神微动,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又惊又喜,也回他一个紧张的微笑,咬着唇,想说点什么,忽而听见有人在喊长孙寒。
于是长孙寒回过头去,朝他身后的方向笑了一下,打起招呼,拿着那册书站在原地,再也没回头。
她忐忑又失落地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心知大约是等不到了,纵使他再回头,也许也不会再看她一眼了,抿着唇,她轻轻地把那册典籍塞回了书架上,那道小小的空隙又重新合上了。
那时她就想,她和长孙寒大约是没有缘份的。
沈师妹,也就只适合做一个没有姓名的沈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