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闻言瞥了他一眼。
“来过几次。”她简短地回答,“很久以前。”
陈献想起沈前辈在临邬城待了十年,“那以前的尧皇城和现在一样吗?”
沈如晚目光越过灵舟的栏杆,落在飞速向后退去的屋舍上,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以前没这么繁华。”
她上次来尧皇城,已经是十二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尧皇城便已十分繁盛,可十年一别,竟更上一层楼了。
单论繁华,尧皇城已胜过蓬山了。
方才提醒陈献坐下的热心女修听见这话,也和他们搭话聊起来,“可不是吗?这尧皇城当真是一天一个样。我以前去过好多地方,就数尧皇城这里最热闹、最有新气象。”
几人一起望向她。
热心女修说得很起劲,“别的地方也不是不好,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陈规,外来者不得不遵守,而且还容易受到排挤,但在尧皇城,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自然没这么多事,无非是互相包容、博采众长。再加上城主府张弛有度,这尧皇城是一日千里。”
“就说这《归梦笔谈半月摘》吧,也就只有我们尧皇城能办,其他地方根本容不下那么多意修。”热心女修指着楚瑶光手里的报纸说。
沈如晚微微扬眉。
“意修?”就连尧皇城随便一个路人也知道意修?
热心女修重重点了一下头,“是,就是那群靠编故事提升修为的修士,半月摘编者里大多都是意修。”
她说着,摇了摇头,很是感慨,“这些意修也不容易,自从方丈山覆灭、沉入海中,神州的意修就算是断了传承,要不是梦笔先生办了半月摘,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下去。”
方丈山就是方壶山,在神州浩劫里沉入海中,在漫长的漂泊后,阴差阳错地落到了陈献的手里。
沈如晚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一点。
“方丈山覆灭、断绝意修传承?”她慢慢地重复,满心疑惑,“原来方丈山是意修宗门?”
热心女修很自然地回答,“是啊,方丈山以意修为主,不过也有别的传承,在神州浩劫之前,不比蓬莱差上多少,只是时运不济,没能留到最后罢了。”
她想了一下,“我记得方丈山还有一本《孟氏坤剑残谱》流传下来,在剑修里很有名气的,你知道吗?”
曲不询目光忽而一转。
《孟氏坤剑残谱》,这名字他当然耳熟,当初在蓬山藏经阁和沈如晚隔着书架对视时,他手里恰好拿着的就是这么一本拆解孟氏坤剑残谱的书。
“道友似乎对意修的事很了解?”他问热心女修,“说来惭愧,我从前只知方壶山,却不知意修,更不知道半月摘和意修的关系——这么说来,邬梦笔先生也是意修?”
热心女修摆摆手,“这在尧皇城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凡是在这里住了超过五年的修士,或多或少都会知道的。梦笔先生确实是意修,办了这个半月摘也是为了意修传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沈如晚不说话。
看样子,邬梦笔就是希夷仙尊的事,并不为尧皇城居民所知。
“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们平日闲趣一读的报纸,对于意修来说竟有这么重要的作用。”曲不询笑了笑,语气闲散,不经意般问道,“说起来,我们这一行人都是梦笔先生的读者,来尧皇城就是想见一见他,道友可否指点我们一下如何能见到梦笔先生?”
热心女修“哎哟”了一声,满脸遗憾,“十年前梦笔先生还是经常现身的,在尧皇城待久了总能遇上一两次,可如今是不行了,梦笔先生不见客。”
楚瑶光还拿着报纸,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看着。
这是他们还在钟神山时,梅姨在外面买的,早不是最新的一期了。
“诶,沈姐姐、曲前辈,你们看这个——”楚瑶光忽然指着其中一面,“十一月十七,尧皇城千灯节,届时城主府与半月摘办事处将对外敞开,大摆千灯宴,尧皇城居民尽可前来同乐。”
她抬起头,眼睛晶亮亮地望着沈如晚和曲不询:他们此行尧皇城就是为了找邬梦笔和孟华胥的,如今半月摘大摆千灯宴,正好混进去一探究竟。
——当然,这计划中还有楚瑶光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她毕竟也是《归梦笔谈半月摘》的忠实读者,想进去看看,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十一月十七,距今还有十二天,其实已很近了。
沈如晚伸手,接过楚瑶光手里的报纸,垂眸细细看了起来,报纸上并没有说这个千灯节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举办,也没说打算怎么办,只是很简短地提了两句。
“千灯节是近几年才有的。”热心女修熟络地给他们解释,“每三年一次,如今也就办了三次,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很多样式的灯,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三年一届,办了三届,也就是九年前。”沈如晚喃喃。
又是九年前。
九年前,邬梦笔去了东仪岛,找到了孟华胥的手记却没带走,又给姚凛留下了傀儡;
九年前,邬梦笔在尧皇城办起《归梦笔谈半月摘》,把这份报纸传遍大江南北;
九年前,尧皇城忽然办起没头没尾的千灯节,既不说来由,也没有目的,不明不白地办了九年。
既然她已知道了邬梦笔就是希夷仙尊、和七夜白有分不开的关系,那么是否可以再多揣测几分?
也就是在九年前,陈缘深被带到钟神山,从头开始建山庄、培育七夜白。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邬梦笔九年前频繁的动作,是否与此有关?
沈如晚沉吟不语。
陈献兴致勃勃地和热心女修聊了起来,“道友,你这是打算去哪啊?”
热心女修也不很见外,随口说道,“你知道童照辛大师吗?童大师定居尧皇城,我是想登门拜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请童大师帮我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