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棺椁旁安安静静垂手站着的幽鬼,说道:“把棺材里挝儿国的公主扔了,让他在乎的女人躺了进去。”
幽鬼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三殿下点头道:“我知道。”
沈元夕问:“他说了什么?”
三殿下却沉默了好久,招手让薛子游上前来。
“现在,这里面躺着的,就是你母亲。”
薛子游心中已信了大半,震荡之时,却还嘴硬:“你在开玩笑吗?”
其他两人已经懵了,三人都齐刷刷看向三殿下。
那只幽鬼的神情也很茫然,使劲盯着薛子游看。
好半晌,幽鬼的喉咙里呼呼作响,咕噜出含糊不清的:“子……游?”
“要听故事吗?”三殿下请那只幽鬼上前来,说道,“没关系,用官话慢慢讲,我会告诉他们。”
故事还要从裂今掳走的那个双胞胎妹妹说起。
他为了血脉延续,动用一切邪法,从朝花掳来的那个女孩子在襁褓中就被当作祭品,献祭给了邪道,裂今给她取名为大母。
为了让她拥有像昭人女子一样旺盛的繁育能力,裂今又让血仆买了许多昭女子,偷贩进幽地,给大母洗血。
百年折磨,裂今的梦终于实现了。
大母真的像昭女,一年就能生下一胎。这只护棺的幽鬼,就是大母的儿子,名长功。
可裂今还是嫌慢,他想了个办法,他不停地掳掠幽地的幽族女子,圈禁起来,做成无魂的傀儡,再以大母的血食养她们,等她们长大,就能生下有纯净浮灯血脉的子嗣。
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认同裂今。
长功就是如此,终于在几个同心同德兄弟的帮助下,他救出了大母,九死一生越过了边界,最后到达了漠北。
到了漠北后,流淌着幽族血液的长功失去了所有血液带来的能力,在一次外出时天色突变大漠降雪,他被雪伤了眼睛,又被巢廊人抓住,其后几年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被巢廊人榨干血后扔进地宫,醒来去找大母,大母却早已不知所踪。
原来,他失踪那日,大母因担心出门寻找,结果被商队发现,被商队折磨数日后,又被蛮族劫走,身陷蛮族部落。
直到被薛越所救,才过了几年像人的普通日子。
薛越死后,她也消失不见了。
“我一直在寻找大母,那天……我听到了她临死前的呼唤,找到了她。她在薛越的衣冠冢前悲哭。”
大母给长功留下了遗言。
“长功,你只有一个兄弟,他叫子游。我太高兴了,他是个人,是个人,长功。”
“我有两个孩子,长子救我出幽地,不再让我做幽鬼,幼子是我作为人生下的,我的心愿如今夜的月一般,圆满了。”
“我将大母带回了这里。”长功说,“太好了,她没有消失。她像人一样,留下了尸骨,是白骨,她有了骨头,是人,是存在过的人,没有像风一样消失……”
他一直在这里守着,用幽族长生的命,守大母作为人的尸骨。直到前不久,他感到血已干涸,仰头化风的刹那,浸月的碎魂给了他做鬼的机会。
“看到你平安长大,太好了。”长功望着薛子游说道,“她也一定很高兴。其实,你才是她的孩子,她真正想要生下的孩子。”
三殿下问薛子游:“你要怎么办?”
薛子游含着泪,转头恶狠狠对三殿下说:“什么怎么办!把我娘抬回去好好葬了立个碑!”
沈元夕不停抚着他的背,而燕帆想安慰却找不到方法,只呆呆站着,悄无声息哭了一脸泪:
“怪我,当时跟他打的时候没叫你名字,一直叫你饿死鬼。我要早点叫你名字,他听到子游两个字,也知道是你了……”
长功见薛子游认了这个娘亲,心满意足,鬼影渐渐淡去。
三殿下魂片收袖,对薛子游说道:“把棺盖好,我帮你抬出去。”
郑乾在地宫外的墓口重金请人挖人,眼前的墓口被巨石堵死了,只能一点点砸。
他开出价码,挖出活人三百金,挖出尸首一百金。
向导忐忑道:“爷,这应该是挝儿国的墓,咱盗这个墓,会有天谴诅咒啊!”
“挝儿国?”郑乾想了好久,问,“可是那个,有个倾国倾城公主的挝儿国?”
“对,没错。”
“那要挖出个公主来,也不亏,我就爱看美人!”
他说罢,拿着手帕抹了汗,考虑着如何委婉地写封信告诉三殿下,他把俩少年给搞丢了,这时忽听一声震天响,巨石分崩离析。
烟尘黄沙中,只听挖墓的工人们大叫:“天啊!是精怪!是鬼!”
而后又是几声惊呆住的惊叹。
“哇——”
郑乾只觉得烟雾缭绕中,一抹身影极其赏心悦目,抱着不管是鬼是妖精,都要一饱眼福的心态,郑乾一头扎进了沙尘中,和抬着棺材的三殿下撞了个满怀。
郑乾第一个念头想的是,挝儿国那个国色天香的公主还魂了?
然后,他的眼睛回魂了,顺势丝滑跪下:“见过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