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瑛面露尴尬,慢吞吞走到门口,罚站似的,不敢敲门,也不说话。
过去许久,冯嘉幼才起身冷着脸给她开门。
隋瑛已经很庆幸了,她最清楚冯嘉幼的脾气,眼下若非情况特殊,她能十天半个月不理人。
“幼幼,你打我吧!”隋瑛进去之后,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招呼,“我不听你话,把你也害了。”
冯嘉幼没将手收回来,在她脸颊使劲儿拧一把:“我是真想捶你一顿,可锤了没用,你隋瑛是谁啊,谁能管得了你啊?”
隋瑛羞愧极了:“我也不想的,昨天瞧见你恍恍惚惚的模样,就想着替你出口气。”
“我讲过多少遍,近来我总睡不好,才会精神恍惚。”
“好端端你为何睡不好?还不是因为廖贞贞抢了沈时行吗?”
“我和沈时行……”
冯嘉幼心道也怪自己,没有对隋瑛讲过自己和裴砚昭之间的恩怨。
隋瑛嘴上没个把门的,怕她透露出去。
“我和沈时行根本不可能。”冯嘉幼怕她往后再执着此事,惹出其他祸端,郑重道,“他是什么身份,我如今又是什么身份,想跟他,我只能做妾。吴江冯家再凋零,也没有给人做妾的女儿。”
隋瑛张口想反驳,却又没话说。
自冯阁老去世,冯嘉幼在生活上变化不大,她母亲家中是江淮富商,冯家也有不少产业,银钱她是不缺的。
需要用权势才能得到的,譬如京城最紧俏的衣裳首饰,出自名家的字画玩物,隋瑛总会为她抢一份回来。
可唯独这婚事,隋瑛帮不了。
冯嘉幼自嘲:“沈时行本就不是如今的我能肖想的。”
也根本不稀罕,沈邱一家没有好东西,沈时行也不像表面那么干净。
“但廖贞贞实在过分……”隋瑛原本又要骂,想起她已死于非命,改为一声唏嘘,“罢了,人都死了。”
“说起来,你有看到凶手么?”
隋瑛摆摆手,叹声“倒霉”:“我才刚进廖贞贞房间,感觉背后有人靠近,都没来得及回头,那人给我一手刀,我就没了意识。”
她也是醒来后才知道廖贞贞被杀了。
“那你的伤?”冯嘉幼看向她包扎好的手臂。
“应该是凶手用匕首割出来的,崔少卿说伤口上有迷药,溶于血,能让我昏迷更久。”
冯嘉幼靠墙坐着,凝眉思索,预知梦里透露过真凶是谁么?是她想不起来,还是原本就没有结果?
她问隋瑛:“崔少卿有没有向你透露,凶手是怎样杀死廖贞贞的?”
多知晓一些细节,她或许可以想起来。
因为凶手认识隋瑛,知道茶楼是隋家的产业。也知道朝局,清楚玄影司会咬着隋瑛不放。没准儿就是她们这个小圈子里的人。
隋瑛摇摇头:“我进去时,崔少卿正要派人前往廖侍郎府。我出来时,玄影司关于本案的卷宗,才刚拿回来。”
才拿回来?冯嘉幼有些诧异。她知道玄影司昨夜让谢揽去取卷宗和认罪书的事儿,以谢揽的能耐,竟会被为难到现在?
“他瞧着可还好?”
“谁?你说谢司直?一宿没睡,除了有些倦意,其他看上去挺好的。”隋瑛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方才遇到谢揽,还道了谢,“玄影司碰上他这样憨直的人,估计也是没辙。”
“憨直?”冯嘉幼好奇她是如何做出的判断,未来会官拜首辅的人,不可能憨直。
“砰砰——”响起敲门声。
押送隋瑛的衙役在外提醒:“您该回牢房了。”
隋瑛刚要说“不”,冯嘉幼起身拉着她一起往外走:“崔少卿是看我面子才准你来的,赶紧回去,别让人家难做。”
她将隋瑛送到大门外,没着急回去,立在屋檐下稍稍环顾。
雨后凉风习习,吹散她的思绪。
小时候,她在大理寺待的时间比在冯府还多,爷爷闲暇时,总爱牵着她的小手在刑房和牢房外漫步,听着里头传出来的惨叫,教她做人的道理,那些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岁月,如今想来,也是难忘的回忆。
“冯小姐……”
陈寺正匆匆赶来。
冯嘉幼收拢思绪,望过去,眼皮儿便是一跳。昨夜下着雨,又黑,她没仔细瞧,陈寺正摔的真不轻。
他原本是个干瘦的形体,脸上也无肉,看着有些刻薄,现在两侧脸颊肿胀发亮,白馒头似的,反而显得可爱了几分。
隋瑛走远了又拐回来,同样盯着他看:“您就是陈寺正?瞧瞧您这惨状,为了不去救我,您也是下了血本。”
她玩儿似的掰着手腕,铁链子叮铃哐当,眼神挑衅:行啊,怕玄影司不怕我们镇国公府是吧,给本小姐等着!
陈寺正讪笑,不敢接她的目光,暗叹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是真的摔了一跤,并非故意不去。
有冯嘉幼的认罪书在,有理有据,哪里会不敢去?
可现在怎么解释也没用,连崔少卿都对他含沙射影一番,只夸赞谢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