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背后,裴砚昭与谢揽走成了并排,时不时聊两句,多数是在沉默。
裴砚昭瞧见前面两人越贴越近,谈论的火热,心中不断预警。
他是真想疾步上前将沈时行扛走,却又不忍放过试探谢揽的机会。
若眼前之人真是冯府外与自己交手之人,裴砚昭甚至都不敢当面拆穿他。
万一他去挟持沈时行,裴砚昭没有自信拦得住,只能转而去挟持冯嘉幼。
裴砚昭不太情愿,也不确定以冯嘉幼能不能制住他。
“谢司直,未婚妻与其他男子这般亲昵,你竟可以淡然处之,这般心性着实令人佩服。”
谢揽也朝前望去。
这俩人不知在说什么秘密,沈时行弯着腰,嘴唇都快凑到冯嘉幼耳边去了。
说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谢揽看他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谢揽拱手,凭借在陈寺正手底下被迫磨炼出来的演技,低眉顺目:“不淡然又有何用,裴千户面前,下官哪里敢造次。”
裴砚昭竟勾起唇角笑了,话中有话:“你知道我在,还敢来,这叫不敢造次?”
谢揽假装听不懂:“赤鎏金尚无头绪,冯小姐仍在危险之中,我奉崔少卿之命,必须保护她。”
“说起来我正疑惑。”裴砚昭问,“能进大理寺的官员,多少都有点武功底子傍身,但擒拿几个小贼还行,赤鎏金案极为凶险,我家指挥使大人点名让我来保护沈公子,你又凭借什么来贴身保护冯小姐?”
“对方既然选择下毒,多半武功不高,或者怕暴露自己。”谢揽回得顺畅极了,“因此下官觉得,对待暗算手法的洞察力,比武力更重要。”
裴砚昭冷笑:“你的意思是,你的洞察力比我强?”
谢揽忙停在原地,惶恐躬身:“下官岂敢,只是您问下官凭什么,下官回答而已。”
“行,那你我不如比一比。”裴砚昭没停步子,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赌注是沈公子与冯小姐的命,这可不敢比。”
“本官说比就比。”
见他不回头,谢揽冷下脸来。
他入京之后最厌恶的正是这派“我官大,我说了算”的嘴脸,和杀千刀的陈寺正一个德行。
心道比就比,谁怕谁,算上二叔女儿的仇,迟早将你这个“裴千户”打成“赔钱货”。
……
冯嘉幼仍然陷在自己的推测中。
真有可能。
爷爷口中的父亲,一直是离经叛道的。
还有书楼匾额上的“千秋阁”,以及被划的看不清的楹联。
“我猜是的。”沈时行道,“我在架格库中发现的蛛丝马迹正是这个。”
他先查的谢揽。
一位千里之外的蜀中才子,架格库连他十一岁时所写治国论都临摹收录了一份。
冯孝安人在京城,当年又是何等惊才绝艳,架格库内关于他的记录实在少得可怜。
他又比对了冯孝安的同期,确认了这一点:“估计是我爹掌握架格库之后,抹去了关于你爹的相关记载。只留下了大篇无关痛痒的描述。”
且那些描述全是赞美,一看便知书写之人对冯孝安极为推崇。
“你我两人的父亲,从前应是惺惺相惜的挚友关系。”
冯嘉幼不敢信:“那你爹还由着裴砚昭来我们冯家报仇?”
沈时行摇头:“这一点我真不清楚,我连我大哥的来历都不知道。但你想,我爹放任大哥寻你麻烦,却也由着我帮你。我早觉着奇怪了,我与你之间传的沸沸扬扬,他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半个字。”
越听冯嘉幼的脸色越差,“那我爹失踪……”
“我胡乱猜的,你爹当年可能是执意脱离同盟会,被他们处决了。”
沈时行举手,表示对自己的猜测不负责任,“千秋同盟现在不知是解散了,还是改名了,早已销声匿迹,我所知道的同盟会成员,至今活着的除了我爹,还有兵部廖侍郎,正二品的西南道承宣布政使,以及湖广商会的首领。”
又自顾自寻思着,“从前,他们这个同盟会里各司其职,还有代号,我爹是罗刹,湖广那位生意人是财神,你爹是在刑部判案的,极可能是我爹口中的判官。”
冯嘉幼沉默不语。
沈时行摩挲着自己袖笼上的刺绣:“说不定我原本的方向是对的,你爹应是判错了案子,害死了我大哥的家人。只不过不是在刑部判的,是在千秋同盟会里,以判官的身份判的。”
冯嘉幼思虑片刻,纳闷道:“你爹竟然告诉你这么多隐秘事?”
“你在羞辱我?”他怒视,“我可全是凭真本事探出来的!”
沈时行母亲早丧,十岁之前都和沈邱住一间房。
偶然间,他发现有一个黑衣人时常夜闯他们家。
沈邱等他睡着,会领着此人前往密室。
沈时行好奇极了,便在玩耍时故意撞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