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不知这人究竟何时何地见到了她,随后开始一门心思的求娶她。
“李大人。”雨声中,冯嘉幼隔着挺远的距离喊他一声。
李似修提着合拢的伞转身。
见到他的正脸,冯嘉幼才总算有了印象。
李似修的相貌自然和几年前没有差别,冯嘉幼第一次见他时,就记住了他这双含情眼,令他瞧着有几分轻佻。
但气质与几年前却大不相同,当年他有些闲散悠哉,如今写满了清高矜贵。
说起来藏拙,这位才是藏拙界的祖师爷,不然也不会出其不意的夺下帝师之位。
李似修不认识的上下打量她:“阁下抱着大理寺的卷宗,瞧着也不像官吏,不知是何人?”
搁这装什么?但冯嘉幼还真不能拆穿他,他的身份不便私见官员内眷,她也不能明说自己是这大理寺的幕僚。
冯嘉幼知道他身边肯定有暗卫:“李大人此时说话方不方便?”
他点头:“阁下有话不妨直言。”
“听闻您是来报案的?”要说的话有些隐秘,冯嘉幼上前几步,看向他被划破一道平整口子的右手臂,只稍微沁了点血。
但正是这点血,以他如今敏感的身份,却足以搅动朝中的风雨。
“没错。”李似修颔首,“我今晚约了玄影司的谢千户,遭遇刺杀后派了仆人去给他报信,仆人尚未归来,我在此稍等一会儿。”
冯嘉幼面色紧绷:“李大人暴雨约人见面,真是有雅兴。”
李似修笑道:“只因谢千户外出多日,今日才回,我仰慕已久实在等不及。”
“难道不是因为下暴雨的晚上,更适合行刺的凶手逃脱?”
冯嘉幼搂紧手里的卷宗,低声沉沉道,“李大人这招声东击西用的漂亮,约着谢千户出门,算准谢夫人会趁此时机前来大理寺。您又安排刺客当街行刺自己,推掉谢千户之约,以报案之名来大理寺见谢夫人,凭谁都无法诟病你的行为。”
李似修目色沉静的看着她。
冯嘉幼道:“当然,此次的刺杀行动并非临时起意,也并不只是为了见谢夫人,不然也未免过于小题大做,当另有更高深的目的。”
李似修淡淡道:“阁下可知如此污蔑帝师,是何等的罪过?”
冯嘉幼不卑不亢:“李大人既来大理寺报案,我大理寺自然有权问询,有权推测案件的任何一种可能性,何来污蔑?”
李似修微提唇角:“那我只问,我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来见谢夫人?”
冯嘉幼反问:“你说为何?”
李似修避而不答:“阁下的推论只对一半,我今晚确实想要会一会谢千户,看他乃何方神圣,没料到路上竟会遇到刺客。遇刺之后,我才转念先来大理寺见谢夫人,毕竟这样的时机目前不多。”
冯嘉幼将信将疑:“李大人究竟为何非要来见谢夫人?”
李似修拗不过她的样子:“因我猜这谢千户非寻常人,谢夫人应是陷入了一桩源于压迫的婚姻之中,在他身边过得并不如意。”
他说完,等待冯嘉幼接,神色瞧上去有几分鼓励她求救似的。
但冯嘉幼却只是冷硬地质问:“那又关李大人何事?”
李似修微微蹙起眉梢。
冯嘉幼的态度仍是冷漠地很:“我奉劝李大人一句,在京城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旁人夫妻如何用不着您来操心。”
突地响起一道惊雷,闪电照亮夜空。
李似修拢了拢被穿廊风吹的鼓起来的长袖,心道自己此番打乱原定计划,提前两年重返京城,正是因此缘故,岂会不算他分内之事?
冯嘉幼朝他微微躬身:“其实不管原因如何,谢千户与谢夫人如今恩爱甚笃,还望李大人高抬贵手,莫在挑起事端。”
“恩爱甚笃?”从她口中听到这四个字,李似修禁不住笑起来。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玄影司的武道场外,那天有个名叫裴砚昭的青年人在武道场一战成名。
同时,那天也是李似修人生的至暗时刻,心灰意冷的跟随人群游荡到武道场,却见树边蹲坐着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哭的泣不成声。
他远远看着她哭了小半个时辰,哭的仿佛天塌了一般,让他觉得自己今日或许并不是最惨的一个,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最后他鼓足勇气上前,折腰递条帕子去她眼前,她挥手打掉,骂了声登徒子,起身提着裙子跑了。
想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不难,但李似修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她那天是为谁而哭。
李似修又寻机会见她几次,即使眉间锁着愁绪,她眼中依然是闪着光芒的。
再瞧她现如今这幅模样,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他一直不语,冯嘉幼不知他知道多少,心中没谱。
她实在摸不准这人,如今只能看出他是个心思极细城府极深的政客,这样的人通常只会立足于自身利益,极少会被个人情感左右。
顺他鸡犬升天,逆他则死无葬身之地。
自己当年真是被裴砚昭给迷了心窍,只想着打发他,不然就算李似修再善于藏拙,凭他求娶她时想要展现自身的本能,她也应该能看出这人绝非池中物。
而这些年他远在金陵,她有耳闻他官位爬的挺快,但并没有极出色,她没怎么关注过。
若他再早些回京,冯嘉幼没被冯孝安算计之前,兴许真会考虑一下他。
但现在对她而言,他是个极危险的敌人,必须谨慎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