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还不如生一个草包。
但他不能当着冯嘉幼的面贬低自己:“不是说近墨者黑,咱们和沈时行走那么近,万一生个儿子像沈时行……”
冯嘉幼托起腮,看他从食盒里端菜出来:“沈时行哪里不好了?无非就是好奇心有一点重。”
谢揽腾出手指了下她的胸口:“摸着你的良心说话,那叫‘有一点重’?”
冯嘉幼笑了:“可他的好奇心多半拿来写话本子了,在民间畅销得很。”
以前她也常常觉得沈时行有些不务正业,但怎样才算正业呢,他和她,不都是在做各自热爱的事儿,哪来的高低贵贱之分?
没准儿他写的那些描绘众生百相的话本子,比她编纂的新律还更能青史留名呢。
这些道理她一直都懂,说白了,还是担心万一沈邱倒台,沈时行没有自保能力。
但不知不觉中,冯嘉幼越来越自信,这其中有冯孝安和谢揽的原因,也有她逐渐开阔眼界的原因,开始觉得自己有时候过于杞人忧天。
谢揽没空和她争执,指着桌面上的两个碟子和一个炖盅:“就这么点,够谁吃的?”
虽说驿馆不知道他带了家眷,只准备了他一个人的,但也未免太少了,而且这菜品看着就很潦草,“是不是齐瞻文搞的鬼?”
冯嘉幼摇摇头:“按照你的官位,无论房间还是饭菜,都是符合规制的。”
“这规制是按照兔子定的吧?”一小碟子清炒胡萝卜丝,一份蒸番薯,一盅比水稍微浑浊一点点的汤,谢揽怀疑兔子都吃不饱。
冯嘉幼:“那等会儿吧。”
谢揽不解:“等什么?”
不多时有人敲门:“千户大人?”
谢揽去开门,只见驿馆里的差役提着两个精致食盒站在门口,陪着笑脸道:“小的们不知大人带了家眷,这些是为夫人准备的。”
谢揽将两个食盒拎回去,打开之后一对比,原先桌面上的菜品简直像猪食。
瞧他费解的模样,冯嘉幼笑起来:“这是开的小灶,沈时行私下里给银子了。”又补充一句,“他写话本子挣的,怎么样?”
谢揽汗颜,默默递筷子给她,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干点什么副业了。
竟然连沈猴子都不如。
冯嘉幼不伸手,只喝茶:“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谢揽执着的递过去:“去南疆至少也要一两个月,这才第一天,你要是这样的话,咱们还是趁早回京城去吧。”
冯嘉幼拗不过他,接过筷子随便吃两口。
“其实你大可不必跟在后面。”谢揽骑马随行,时不时还要注意着后方,“我看那个曹崧并不是个多事儿的人。”
出行之前,冯嘉幼不知道交代了他多少遍,说这位曹公公从前的种种劣迹,要他多加忍耐。
不过谢揽这一整天都没和曹崧说上话,曹崧坐在头排的马车里,负责押送韩沉。
那辆马车周围环绕着十二监的宦官,曹崧基本不找事儿,有事儿也都让宦官传话。
“你也说了,这才第一天,才刚走出北直隶的地界。”冯嘉幼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
……
但接下来的好几日,除了齐瞻文偶尔找找他们的麻烦,整个队伍都平静极了。
白天在官道上赶路,日落之后宿在驿馆。
只有一晚例外,因为路过了曾经发生过灭门血案的荆北驿馆,虽然烧掉之后早已重建,很多官员宁愿绕远路,也不往那里去。
曹崧也下令绕过去,于是队伍没有停下来,摸黑赶路。
谢揽原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得知要绕过去后,反而往荆北驿馆方向望了好几眼。
头排的马车里,韩沉将窗子挑开一条缝隙,也在往荆北驿馆的方向望去:“曹公公杀人如麻,竟会害怕宿在荆北驿馆?”
曹崧正在闭目养神,将近五十的年纪,他的头发却几乎全白了:“我是担心王上您不喜欢那里。”
韩沉嗤笑:“你认为本王会怕这些?”
曹崧睁开眼睛看向他:“荆北是齐大都督发迹之处,先有荆北驿馆的血案,才有南疆国的惨败,我怕王上在驿馆内睡不踏实。”
韩沉收回了手,窗子“哐当”一声合拢:“惨败谈不上,就损失而言,大魏的损失远远在我们之上。”
曹崧冷笑:“王上真是像极了先王,一样那么刚愎自用。先王执意出兵,独断专行,最终大败,将自己活活气死了。而您来到中原学艺,屡屡不听臣子劝诫,肆意妄为,才会沦为阶下囚。当然,您也有胜过先王之处,那便是脸皮比先王厚得多。换做先王,在被冯孝安设计抓住之时,早羞愤的自戕而死了。”
“你……!”韩沉被他气的额角青筋暴起,“你好大的胆子!”
“王上请搞清楚,我与你们只是合作的关系,并不是你们南疆的臣子。何况与我合作的是监国大人,而非王上。”曹崧淡淡地瞥他,眼神包含的内容十分清晰,他只将监国放在眼里,韩沉这个没有实权的南疆王,他浑不在意。
韩沉紧紧抿了抿唇,指骨关节被他攥的咯吱响,眼神里的内容也很清晰,他想杀人,即使手中无剑,脚踝被锁了镣铐,依然是易如反掌。
曹崧镇定自若:“比起来一国君主,您还是更适合当个快意江湖的游侠。”
韩沉竭力忍耐,牙都要咬碎了:“本王只是不懂,曹公公既然与我舅舅达成了共识,又为何一直以言语刺激我?”
“我分明坦诚以对,哪里有言语相激?”曹崧冷冷道。赶在将韩沉彻底惹毛之前,又道,“我也的确信不过你的性格,去见隋敬棠之前,想多提点你,怕你坏我大事。”
韩沉亦冷冷审视他:“说起来,曹公公和镇国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何非得要他背个通敌卖国的罪名,看他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