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令主忽然说不出真实想法了。他有些犹豫,“那个……为了精准地捏出女偶,我得先热热手。”
她知道他的意思,羞怯地说等等,从袖中抽出一个画轴展开,放到他面前,“我来前绘制的,尺寸也粗略量过了,供你参详。”
令主盯着画上极简的线条,无法接受,结结巴巴说:“我看……看见冷冰冰的数字就头晕。我比较喜欢实地丈量,既然你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后面的话难以表述,干脆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手指游移过去,一面惊叹于肌理的细腻,一面脱口而出,“你要是害臊,我可以把眼睛蒙上……”
结果她当真了,立刻抬手解下头上绦子,长发一瞬倾泻而下。还没等令主看够,探手过来,一不做二不休地绑住了他的眼睛。
那丝绦是她早前替鹿童子看病,他留下作为诊金赠送给她的。用山蜘蛛的丝织就,金丝回文饰边,止血有奇效。不过她常用来束发,所以一直随身携带,既然他这样提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锦绣华美的丝带,和浮夸的令主相得益彰。他被蒙住了眼,有点慌,“其实我觉得……视力受阻,判断会受影响。”
她不理会他,将手压在他手背上,轻轻向下带,带到玲珑的美人骨上,“女人和男人不同,这里瘦削,更突出些。你捏时要注意,平了便不像女人了……”
看不见,触觉变得尤其敏锐。令主小鹿乱撞,头昏脑涨地抖机灵,“这个我知道,就是琵琶骨。用刑的时候铁钩从这里穿过去,能叫人武功尽废,所以也叫锁骨。”
作者有话要说:1上根大器:佛家语。具上等根器者。亦泛指天资、才能极高的人。
☆、第 50 章
他这一说, 无方隐隐感觉到疼痛。此情此景谈论这个真的合适吗?所以令主这人奇就奇在这里, 他可以精心营造气氛,也可以三言两语让人好感败尽。她得学会不和他计较, 计较下来无非把他痛揍一顿,到时候又哭又喊,她还是拿他没办法。
她吸了口气, “令主渊博, 连这么冷门的学问都知道。”
令主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哪里,男人一般都比较喜欢武侠类的东西。不瞒你说, 我曾经想学侠士快意江湖,可惜到最后没挣来什么好名声。奇怪,当初我弄死了九妖十三鬼,照理说是为民除害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刹土上的妖还是喜欢在背后抹黑我。”
她随口敷衍他,“因为他们都把你当成假想敌了。”
令主恍然大悟, 只有够优秀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假想敌,一拍大腿, “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现在可以继续了吗?她把他的手从颈项移到肩头,然后是整条臂膀。
“希望令主仔细留意, 机会只此一次,再没有第二次了。”
令主立刻闭上了嘴,她的意思他明白, 趁着现在她还情愿,好好感受一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把时间浪费在扯闲篇上不值得,这种事对她来说相当吃亏,毕竟还没有成亲,她能做到这步,简直大仁大义。
还好还好,令主庆幸不已,亏他想出了这么好的办法,否则就算露了脸,也未必能同她亲近。她太正派了,正派的未婚妻多令人哀伤啊。想当初守灯小仙就是先和别人上了车,才回过头来悔婚的。如果无方有她一半开放,以他的手段,早就攻克她了。
不过能正大光明揩油,想起来就好高兴。可惜看不见,丝带下的眼睛努力张大,不知那东西是什么质地,居然怎么看都看不穿。
他能感觉到她紧绷的线条,肌肉微微颤抖着,极其紧张。其实两下里沉默,他也非常不安,毕竟他深深喜欢她,简直成了一种信仰。从刚开始的敬若神明,到后来的想入非非,经过了不短不简单的一番转变。越喜欢越渴望,甚至在对着乾坤镜观摩学习的时候,眼前浮现的也是她温柔的眼眸和曼妙的身姿。
眼下这情节不久之前在金钢圈里上演过,只是换了角色而已。原来摸与被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令主有点害羞,听见自己匆促的气息,在这静谧的夜里被扩散得老大。
他的手在翻山越岭,每一个指节,每一寸肌理细细审度。她的身躯是世间最完美的杰作,他得好好控制,不能让满脑子绮念破坏这份圣洁——虽然他很想直接玷污她。于是令主一脸肃穆,正襟危坐,然而骨头发软,仿佛已经支撑不住了,好想带着她一起躺倒。
“娘子……”他嘴唇乱哆嗦,“胳膊已经量完了,可以换别的地方了。”
他的视线受阻,无方知道他看不见,便在绯色的夜里尽情红了脸。
心跳得杂乱无章,她只记得当初被道士追赶逃命时,才有过这样的体验。他说他是踏火而生的,所以所到之处电光火石,引发混战。她在他指尖瑟缩,他大概感觉到了,微微抽回手,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她拉开了两寸距离。她死命地盯着,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把她投进火堆里。
她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走到这一步,功德积攒到最后,把自己赔进去了,听上去实在不可思议。可是人到一个阶段,就有一个阶段的风景。还是莲师透彻,他说跟了白准得和他一块儿玩泥巴,她的宿命就是这样的吧。
她咬咬牙,横下心,牵引他的手,覆盖在徐隆渐起那一处。愚蠢的令主大概没想到幸福会突然降临,满脸呆滞,“这是啥?”一面问,一面了捏两下。
她恼羞成怒,“白准,你不要装糊涂!”
细细揣摩了一圈的令主终于反应过来,很是惊惶,但手却舍不得缩回来,保持着那个尴尬的姿势,结结巴巴说:“娘……娘……娘……”
无方好想赏他一个大嘴巴,“我不是你娘!”
他终于缓过劲来,“我太激动了,娘子……”
这时候最好别说话,多说一句就多一点尴尬。她伸手把他的嘴也捂住了,感觉到他熟能生巧,感觉到如火的掌又开始慢慢游走,她知道这个白痴是不嫁也得嫁了。
令主专心致志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先前他目光如电,她总不敢仔细打量他。现在他被蒙住了双眼,趺坐莲上,红衣如火,佛印煌煌,那妖而庄严的样子,像大彻大悟后的魔。她终于可以不必自矜,好好审视他了。
他有长长的眉,棱角分明,斜飞入鬓。他的眸,当初曾给她不小的震撼。那深幽的,满池碎芒迸散的眼瞳,是她见过最美的金轮。他的鼻子,他的嘴……她到底还是移开手,丝带下鼻如悬胆,唇含朱丹,唇瓣轮廓那么丰润,他不是个薄情的人啊。
美丽的夜,会催发满腹柔情。令主觉得捏不捏泥人都是后话,他把手挪到她肩上,轻轻往怀里带,紧紧抱住了她。
未婚妻的身形虽高挑,但还是略显瘦弱。他安抚式的,轻柔地抚摩她的背。那蝴蝶骨伶仃凸起,令主认定她之前一定过得很艰辛,心口骤痛起来。
她把手心贴在他坦露的前胸,听着他隆隆的心跳,莫名安心。人总有惰性,疏懒了,松懈了,就不想再动了。奇怪,似乎这样贴着已经不够,她唾弃自己的贪婪,但还是悄悄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令主的腰身曲线是无懈可击的,她面红耳赤地想。她从医,对人形的身躯有较高的审美标准。令主的腰腹没有一丝赘肉,她很难想象,一向随波逐流的令主,怎么会有那份闲心管理自己的身材。
“你除了捏偶,还做别的体力活儿吗?”她轻声问,几乎是气音,害怕打破这刻的宁静。
令主微微垂首,一边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姿势相当温情。他说:“娘子,你是不是垂涎我风流的身段?魇都以北有万顷良田,早前我没事干了就去犁地,后来偶人多起来,不必我亲力亲为,我就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奔跑——脱光了跑。极力舒展身体,每天跑上几百由旬,这腰腹的力量,展示出来你都怕。”
因为他有璃宽茶这个半瓶醋的行家作指导,璃宽说男人什么都可以不好,唯独不能腰不好。一段幸福的感情,全都系在这根腰上,只有腰好,才能过上美滋滋的夫妻生活。他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加强锻炼的,那时正值和守灯小仙的婚期临近,他天天两头够着木桩,璃宽茶在他腰上栓十桶水,他就那么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好羞耻,但是非常管用。后来守灯小仙和人私奔了,他伤心了两天,锻炼就不那么密集了,改成长跑。长跑其实是最适合他的运动,抛弃束缚,撒开四肢,任狂风从裆下猛烈穿过。凉快是凉快了点,但兽的形态和人不同,不会那么不方便,也不担心砸到或者磨破。
长期锻炼,他喜欢奔跑,腰部越来越紧实。璃宽和他显摆他的成果,露出壁垒分明的腹肌时,他别过脸嗤地一笑。腹肌有什么了不起,他有鲛人线,还能拿腰砸核桃,他能吗?
炼腰千日,用腰一时,他的力量蓄势待发。她如此脉脉温情地回馈他的爱,他怎么能不让她满意?所以只要未婚妻愿意尝试,让她哭爹喊娘绝对不是空话,他说到做到。
可是他不加掩饰的描述,却让无方哭笑不得。脱光了跑……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为什么这样上佳的长相,智力却缺斤短两呢。害她好纠结,想与他诉一诉衷肠,又怕他蹦出莫名其妙的话来,灭了她的好兴致。
她认命了,破罐子破摔式的感慨:“白准,如果你不说话,可能早就娶到媳妇了。”
令主消化不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不好?我为人谦虚,诚实可靠,从来不耍花枪……”
她简直要大笑,不耍花枪?他?是谁一次又一次被她识穿?他根本不是不会,是没有那个脑子维持罢了。当初雪顿山下璃宽茶给他作出场介绍,说他人狠话不多,她险些信了。谁知越相处,越看出他的短板来。他哪里是什么人狠话不多,明明是人蠢话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