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听说了,那裴家郎君是被人从破庙里抬回来的,还非要带着三个乞丐来徐家,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两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很有些惶然。
裴行昭听到动静,撑着拐杖走了出来,向徐元珍看了过来,眼中阴翳。
徐元珍也在此时抬头,两人目光相对,她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裴行昭让身边的虎子叫回做错了事的两小,冷淡对徐元珍道:“徐府千金上门,有何指教。”
徐元珍并不意外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见到裴行昭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还是个能低得下头来的聪明人。
他的腿是因徐府护卫而伤,徐家摆明了不打算承认这场亲事,但他还是在徐家住下的,想来为的,就是治好自己的腿。
裴家的确是败落了啊。
徐元珍向裴行昭扬起一抹浅淡笑意,不曾因为他这般态度生出什么不悦,只是平静对他道:“我上门,是来与世兄谈谈裴徐两家的婚事。”
“你我二人的婚事。”
裴行昭沉默一瞬,让虎子带着两个小孩儿退下。
徐元珍示意侍女留在屋外,抬步大方走入其中,裴行昭看着她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在屋内坐定,徐元珍拿出一瓶治伤的灵药放在桌上,含笑道:“家仆无礼,伤了世兄,还请世兄见谅。这是白鹿书院的伤药,涂上之后,三五日间,世兄的腿应当就能痊愈。”
裴行昭没有接,他坐在徐元珍对面,冷淡道:“若非武威将军府门楣太高,我倒也用不上这份伤药。”
徐元珍笑容微滞,随后唇角再次上挑:“此事是阿娘思虑不周,还请世兄谅解她这一腔爱女之心。”
“毕竟这世上的父母,总是希望女儿能嫁得门当户对的良配。”
裴行昭听完她的话,不由冷笑一声:“那日我第一次登门,本就是想退亲。”
他与徐元珍素不相识,也无意高攀徐家的门楣,祖父临死前,要他来绛京,也不是想让徐家履行这门婚约。齐大非偶,他和徐元珍都不会是对方的良配。
裴行昭此来绛京,是为祖父遗命,想换回当年与徐家交换的裴氏信物。
但还没见到徐夫人的面,便被人打断了腿,扔了出去。
徐元珍微有些怔然,她没想到裴行昭会这么说。
如此,阿娘做的事,还真是弄巧成拙了。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徐元珍开门见山道:“裴世兄有何求,只管直言便是。”
话说到这里,她也知道,裴行昭也是愿意退婚的。只是他断了一条腿,那徐家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裴行昭盯着她,良久,一字一句道:“我要一个白鹿书院入学试的名额。”
“若是没有灵根,是入不了白鹿书院的。”徐元珍皱眉道。
“我知道。”裴行昭淡淡回答。
对上他的目光,徐元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徐元珍站起身对他一礼:“还请世兄稍待几日,在白鹿书院入学试前,元珍会给你一个答复。”
入学试这两年间,都有太子亲自主持……
徐元珍对候在门外的侍女道:“让府中准备马车,我要去太子府一趟。”
徐元珍到太子府时,远远便望见了晋王三公子钟离骁的车辇,整个绛京中,也只有他的车辇是以纯金打造。
她命马夫停下,让钟离骁先行。
钟离骁最好颜色,徐元珍容貌生得端庄雍容,从前也被他以言语调戏过几次,多亏有太子解围。
徐元珍是太子的谋士,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城府谋略却胜过许多人。
她放下车帘,云鬓堆叠,容色馥郁如牡丹。
徐元珍不会嫁给裴行昭,因为,她要做晋国最尊贵的女子。
她要做晋国王后。
钟离骁全未察觉徐家的车驾,他带着老仆,一脸不耐地走入太子府中。钟离烨可真是命大,自己都把手下那么多修士派了出去,他竟然也没缺胳膊少腿。
太子府的仆从虽然很是看不惯这个三公子,但也不敢冒犯,只能带着他向待客的正厅走去。
穿过庭院,一方池塘近在眼前,翠色荷叶挨挨挤挤,其中有几朵粉白菡萏。
太上葳蕤坐在水中凉亭中,执笔在宣纸上绘下符文。
纸上隐隐闪过灵光,瞬息成符,恰好此时有空,正可准备些符文。之前她纳戒中剩下的灵石,都为了问燕愁余的消息用尽,如今又是两袖清风,之后需得寻个机会卖些符篆。
阳光洒落在太上葳蕤身上,发间闪着细碎光芒,她脸庞上仿佛镀了一层灿金。
钟离骁远远看着这一幕,眼睛顿时就直了,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凉亭走去。
“公子,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老仆连忙伸手拉住他,三公子这见了美色走不动道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可是太子府中,不能胡闹啊!
钟离骁不耐烦地甩开了手,快步走到凉亭外,整了整衣冠,高声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他可从来没在绛京见过她,难不成是钟离烨赈灾的时候从北地带回来的?看来他也是个假正经,亏平日还老在父王面前装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