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护卫上前叫门,许久,随着一声沉重闷响, 澹台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谢一言已经有些不耐烦,但澹台府的仆役竟然比他还要不耐烦,口中道:“谁啊,不知来我澹台府拜谒要先递上拜帖吗?!”
整个蓬莱郡都知道,澹台府的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今日竟然有不知礼数的人直接来拍门!
谢家护卫看他装束, 分明只是个下仆,态度却如此傲慢,当即举刀:“放肆!我家公子乃是澹台家主母胞弟,来探望自家长姐,何须递上拜帖!”
听他如此说,这开门的奴仆神色变了变,随即脸上堆起了笑:“原来是谢家公子!不想公子今日前来,家主赴宴未归,真是怠慢了。”
谢一言脸上是难得的严肃神色,口中道:“姐夫不在无妨,先引我去看看我阿姐吧。”
仆役连连点头称是,让开身,迎着谢一言等人进了澹台府。
高墙深深,其中草木茂盛,谢一言顺着回廊走过,只觉眼前可称移步换景,让人目不暇接。
澹台府占地广阔,谢一言跟着澹台府的仆役走了一刻有余,竟然还没有到自家阿姐的居处。
又过了足有一刻,仆役抬手指向一处幽深庭院前:“谢小公子,此处便是主母所居。”
谢一言当即皱紧了眉头,一路行来,他对澹台府的布局已然有所了解,他冷声道:“我怎么不知,有哪家的主母是住在府中最偏僻之处的?”
仆役叫屈道:“谢小公子误会了,是主母自己想搬至此处,绝非家主的意思啊!”
谢一言看了一眼引路的仆役,他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语气不似作伪。
算了,等见了阿姐,自然便知道是真是假了,谢一言忍下怒气,没有当即发作。
早已候在院外的侍女见谢一言上前,立时蹲身行礼:“公子……”
谢一言识得她,她是自幼跟随在谢思身边的侍女之一,后来随其嫁到澹台家。
他连忙将侍女扶起,忍不住问道:“我阿姐怎么样?”
“夫人正在屋中等着公子,公子请随我来。”
几名谢家护卫等在院中,唯有谢一言随着侍女向内室去。
“阿姐近来身体可好?这澹台府中,可有不顺遂之事?她身为主母,怎么偏要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里?”谢一言问道。
阿姐从前给家中传讯,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谢一言也没有怀疑,直到今日亲自到了澹台府,他才觉得阿姐所言不尽如实。
“前日夫人身体的确有些不适,如今已无大碍。”侍女垂下眸,“至于这院子,夫人是嫌主院人多吵嚷,这才搬来此处。”
谢一言抿了抿唇,还想问什么,但转过回廊,已经到了宴客偏厅。
他看着厅中女子的身形,当即顾不得其他,快步跨入其中:“阿姐!”
女子抬起头,她着素衣,气质温婉如水,让人有春风化雨之感。
谢思生得不算好看,打扮起来也只算清秀,但一身气质却极少人能有。
多年不见,谢一言如同幼时一般扑进了长姐怀中。
跪坐着的谢思看着自己怀中少年,眼中无措一闪而过,几息之后才回抱住谢一言,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幼弟的背。
许久,谢一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身:“阿姐还是和八年前一般……”
谢思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谢一言没有多想,又道:“阿姐,那澹台寒山对你好吗?这澹台府中,可有人为难你?”
“没有人为难我,你不必担心。”谢思的眼睫颤动,转开了目光。
她有些拙劣地转开话题:“这是膳房备下的莲子酥,你且尝尝。”
说着,自己也取了一块放入口中。
谢一言有些奇怪:“阿姐什么时候喜欢上莲子酥了?你从前总说莲子清苦,不喜其味……”
谢思垂下眸:“府中厨娘手艺极佳,这莲子酥并无苦味。”
谢一言尝了一口,点头道:“的确没有苦味。”
姐弟二人叙话一番,不久,侍女送上煎好的汤药,服侍她用了。谢思咳嗽两声,有些犯困。
谢一言见此,便退了出去。
“阿姐在喝什么汤药?”
侍女低头回道:“公子不必担心,都是些温补身体的补药。”
谢一言站在廊下,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中隐隐浮起忧虑。
谢家原只是燕国边地一处商户,二十年前,机缘巧合救下了因族中内斗而流亡的澹台寒山和他母亲。
只是他母亲伤重,临死之前嘱托谢家照顾尚且年幼的澹台寒山,谢家祖父认为澹台寒山奇货可居,让谢思和他定下婚约。
后来澹台寒山的父亲当上家主,派人寻回儿子,而救了澹台寒山的谢家,自然也就少不了好处。
谢家众人也因此踏上修行之路,有了如今声势。
数年后,澹台寒山履行承诺,谢思顺利嫁入澹台家。
谢一言从前年幼,没有想过那么多,但如今身处澹台家时,却不由生出齐大非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