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愁余从来没有听她这样赞一个人,世人都道天衍宗应如是应长老刀法通神,但他知道,应如是总说从来只说自己的刀法寻常,不过胜在勤勉。
而现在,她却说萧无尘的剑法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比大师父更厉害?”
应如是闻言轻笑一声:“萧无尘扬名天下的时候,你大师父还只是个筑基期的小菜鸟罢了。”
她也一样。
当时能入天衍宗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天才,可这些人,在萧无尘面前都黯然失色。
应如是当年的天赋实在不算好,她是靠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勤修不缀才得以拜入天衍宗。
只是有时,天资上的差异终究难以弥补,应如是难免也会生出灰心之意。
在她茫然之时,是萧无尘点醒了她。
后来应如是握着自己的刀,坚定地走到如今。
“彼时能与醉斩星河萧无尘相提并论的,唯有太上一族帝女,太上霄云。”应如是轻声道。
太上霄云的名字,太上葳蕤和燕愁余都曾听说过。
三百多年前,时年不过两百余岁的太上霄云飞升,她是修真界数万年以来,年纪最小的飞升修士。
能与太上霄云齐名,萧无尘的天资与修为,当世少有人能及。但最后,他却和众小孤山弟子一起,默默无闻地陨落在天倾之难中。
那场覆灭小孤山派的大灾,整个修真界无人知晓。
太上葳蕤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五师父,萧前辈既然能与霄云帝女齐名,为何当今世上,却不曾流传他的名姓?”燕愁余忍不住道。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在三百年后,天下竟不曾再流传他的名姓。
应如是沉默一瞬,才道:“自然是因为,有人不想天下修士记住他。”
这句话实在古怪,但她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何况三百多年过去,世人总是健忘,有人还会一直将三百年前的人物挂在嘴边?”
无论萧无尘生时如何惊才绝艳,记得他的人大都已经死了。
应如是不打算再多言,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叶不孤,是萧无尘行走天下时救下的孤儿。”
叶不孤是魔修之子,彼时天下仙门征讨北域魔教,一众魔修授首,叶不孤的父亲也在其中。
就算当时他还年幼,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也不打算放过,斩草除根,才能避免将来可能发生的报复。
是萧无尘拦下了他们。
对于正邪之分,他并不是很在意。
出身如何并非叶不孤自己能够选择,何况他当时还未踏上道途,身无修为,更没有害过人。
后来,萧无尘收叶不孤为徒,对他而言,萧无尘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至亲。
叶不孤的父亲境界低微,在魔教中也没有什么地位,叶不孤是他掳掠来的女子所生,在魔教陷落前,稍有不顺,他便会对叶不孤拳打脚踢。
直到萧无尘出现,叶不孤灰暗一片的人生才散去浓雾。
数年后,叶不孤修为已至金丹,剑法得萧无尘真传,独自闯荡修真界,逐渐有了些声名,应如是也是在这时结识了他。
虽然所修不同,但两人相互讨教修行,最终成了知己。
不久,应如是回到天衍宗闭关三年,三年之后,她再下山,叶不孤却已是声名狼藉。
世人言他本性难改,步其父后尘,沦入魔道,甚至屠戮了一城身无修为的百姓。
应如是自然不信,她循迹前去北域寻找叶不孤,途中遇见了同样去寻找弟子的萧无尘。
萧无尘赶到之时,叶不孤正为天下正道仙门围攻,一身血煞之气冲天,让人望而生畏。
那一身血煞之气,证明他手上的确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萧无尘及时拿出证据,叶不孤是为人陷害,被控制心智,才会陷入幻境,将无辜凡人当做妖魔斩杀。
但哪怕叶不孤是为人控制,大祸也已然酿成。
为了给众多仙门修士一个交代,萧无尘于是当着他们的面,废去叶不孤一身修为,将其封印在北域大荒枯冢之中。
他告诉应如是,在此处封印之下,叶不孤重修功法,五百年后,或能彻底祛除血煞之气,当他体内血煞之气尽散之时,封印便有可能松动。
不过应如是没有想到,虽然北域灵气稀薄,叶不孤还是在这五百年间恢复修为,甚至突破至洞虚,祛除一身血煞之气。她同样也没有想到,经五百年孤独与黑暗,回到这世间,会是一个走火入魔,浑浑噩噩的叶不孤。
听她说完,太上葳蕤和燕愁余都沉默下来,一时无人开口。
最后,还是重阳子看向太上葳蕤,开口道:“往事已矣,如今故人再见,实为幸事。”
“还未请教小友名姓。”
“太上葳蕤。”
“太上?!”重阳子眼中掠过惊色:“你是太上皇族的人?”
太上葳蕤皱了皱眉,对他口中太上皇族并无好感:“无关,我如今名字,是个神棍算出来的。”
当年妖尊一统北域,中域太上一族闻听消息,只以为她是流落在外的旁支血脉,派人上门,只道她愿意率千万妖族归顺太上皇朝,便将她的名姓记入玉碟,封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