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濮阳鸾还在安睡,太上葳蕤将一枚纳戒放在她枕边。
她从城外陵墓之中,替濮阳鸾取来了父母遗骸。
重活一世,太上葳蕤得以改变很多事,但还有很多事,终究是重蹈覆辙。
燕愁余从她袖中爬了出来,缠绕上颈间,像是不满她的目光停驻在旁人身上,探身拦在她眼前。
太上葳蕤无言,前世今生,改变最大的应当就是这个人,或者说,这条龙。
走出房门,太上葳蕤对楼玄明道:“你同阿鸾乘云舟去北域无妄海,到时自有人会接应你们。”
楼玄明指着自己,显然有些意外:“我也去?”
“你觉得自己留在这里,能摆脱濮阳家的追杀?”太上葳蕤反问。
楼玄明想了想,留在这里,濮阳家的气量实在不如何,今日丢了这么大颜面,必定要拿自己泄愤,虽然不是没有逃脱的把握,但何必自找麻烦呢,先躲上一段时日再说其他。
他抬头应下,反正现在答应老头儿的事也办了,他去哪里也无妨。
楼玄明对上太上葳蕤目光,她脖颈上的黑龙向他示威一般,高傲地扬了扬尾巴。
这条蛇是在向他炫耀吗?楼玄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二日,他与濮阳鸾光明正大地登上了云舟。
无论是何身份,登上云舟之后,便受云舟商会庇护,以濮阳家的势力,还没有资格拦下云舟商会的云舟。
因此就算濮阳家知道他们的去向,有叶不孤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登上云舟,不敢轻举妄动。
之后短短几日间,濮阳家成了曲梁郡的一大笑话。
别的也就罢了,濮阳氏族中三名洞虚大能练手,竟然都奈何不得那不知来处的剑修,任其来去,真是空有洞虚之名,如何不引人嘲讽。
流言四起,濮阳家颜面扫地,闭门谢客,行事低调了许多。
密室之中,失了一条手臂的黑袍老妪面色苍白,叶不孤的剑意锋锐无匹,就算她是洞虚大能,要想恢复伤势,也需炼化大量灵物,绝非是一日两日的功夫。
濮阳鸾没有死在与楼玄明的比试中,黑袍老妪的算计便落了空,她必须要重新窥探星盘,为濮阳家寻找一线生机。
地面刻画着繁复星盘,将这一方天地化为浩瀚星空。星辰每一刻都在变化,黑袍老妪跪坐在地面,运转灵力探知着每一处变化,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密。
这……这是……
她睁开双目,眼中难掩惊惧之色,真正的劫难,并不在濮阳鸾身上……
黑袍老妪刚要起身,背后却骤然多了一道身形。
“老祖的观星之术,果然神妙无比。”一道难辨男女的古怪声音响起,言语间似乎带着几分奇特的韵律,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黑袍老妪的身体倒了下去,在窥探到真正的命运时,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地面上巨大的星盘渐渐黯淡,最后尽数湮灭。
第92章
三日后, 濮阳家的人已至镜明宗。
在得知其来意之后,容洵猛地站起身,宽大袍袖掀翻了桌案上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洒落一地, 他站在原地,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怒色:“此事错不在阿鸾, 濮阳家竟还敢传讯令镜明宗追杀阿鸾,未免欺人太甚!”
“濮阳家当真以为,我镜明宗是他门下走狗不成!”
容玦坐在他下方,神情冷静:“事已至此,难有转圜的余地。天水阁虎视眈眈,叔父此时不宜与濮阳家交恶。”
“我镜明宗连门下弟子都护不住,还如何立于苍栖州!”听他如此说,容洵厉声质问道。
当年在少虞之事后,他便发誓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容玦眼中只见一片波澜不惊:“要成大事, 本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容洵对上他冰冷的目光, 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何滋味。
许久,容洵才沉着脸开口, 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令镜明宗弟子追杀阿鸾!”
“既是如此, 濮阳家便交由我来应付吧。”容玦退了一步。
他起身, 向上方的容洵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正值冬岁, 容玦走出日月殿时, 有纷纷扬扬的碎雪飘落,他抬头,掌心飘落一片冰凉。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又是一年冬。
闯入濮阳家救了阿鸾的少女,除了她又还有谁?
容玦唇边噙着浅淡笑意,一别三年,看来她修为大有进益,身边竟还有洞虚大能护持左右。
闻人昭越从一旁走出,抱着手看向容玦:“你笑得可真是恶心。”
容玦脸上笑意不改,像是一张温柔的面具:“圣女这话,实在有些伤人啊。”
闻人昭越嗤笑一声:“你这般脸皮的人,要是能被几句话轻易伤到,才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