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安是寒着一张脸回到松溪峰上的。
他身旁随之前去的两名天水阁弟子噤若寒蝉,此时也无心开口说什么。丹枫林中景象仿佛还在眼前,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庆幸自己此番没有参加游猎。
今日进入丹枫林的,除了女公子一行,竟然再无活口!
封锁丹枫林之时,其中还有不少散修和前去历练的松溪剑派弟子。天水阁并未将这些人当回事,觉得此地无趣,甚至将修士当做未开神智的妖兽一般猎杀。
他们大约不曾想到,将丹枫林作为猎场的自己,也有成为他人猎物之时。
确定丹枫林中再无活口,姚长安令一众天水阁杂役收殓尸骨,含怒回了松溪剑派。
接连灌下两盏凉掉的灵茶,他才觉得心口怒意略散。
不多时,一旁侍女禀报松溪剑派大长老请见,姚长安阴郁的脸上终于明朗了些许。
看来这松溪剑派之中,也不全是蠢货。
“让他进来。”姚长安冷声吩咐。
大长老步入掌门大殿之内,看着上首青年,俯身行礼。
姚长安眼中更满意了几分,听完大长老来意,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既要投效,总该有些诚意。”
自纳戒中取出一枚乌黑丹丸,他拂手一挥,那枚丹丸便浮在大长老面前。
姚长安没有解释这枚丹丸作用为何,但大长老心中清楚,服下这枚丹丸,日后定会为他所制,再不得自由。
只是——
能护住松溪剑派数百年基业,他一人生死又算什么。
大长老握住丹丸,正要服下之时,有人轻笑一声,开口道:“投效他,不如投效我。”
太上葳蕤着一身水红衣裙,女子护卫在她左右,两人缓缓自门外走出。
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与桑云楚一般无二。
姚长安的脸色阴了下来:“女公子修为不济,就该在床榻上好好躺着!”
她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太上葳蕤脸上覆着银白面具,叫人看不清脸上神色,姚长安与她不算相熟,此时也未曾察觉有什么异样。
径直坐在上首另一方,太上葳蕤看向姚长安,语气也与桑云楚无甚差别:“就算修为不济,我父亲也是天水阁阁主,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姚长安脸色阴了阴,若非她是阁主之女,自己早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太上葳蕤欣赏着他难看的脸色,眼神微深。
她与姚长安也算旧识了,毕竟他的师尊,正是药修。
第96章
在天水阁暗室不见光明的数年, 太上葳蕤服下过无数毒性未知,效用不一的汤药丹丸。她本是无垢之体,因而为容玦引渡幽冥寒毒也得不死, 幽冥寒毒毒性霸道, 之后太上葳蕤无论服下何等至毒,都会为其吞噬,增长自身。
一日日过去,她成了天水阁暗室之中活得最久的药人。
身为药修倚重的亲传弟子,姚长安制毒的本事颇得了他几分真传, 前世, 太上葳蕤与他见过不止一次。
姚长安制的毒虽不能令她丢了性命, 但药性发作的痛苦却分毫也不会少。
后来天水阁覆灭,姚长安也死在那一日,太上葳蕤便失了报仇的机会。
如今重活一世, 姚长安却因缘际会出现在她面前。
太上葳蕤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阴郁青年,微微挑起唇角,眼中却并不见什么笑意。
从天水阁一路来此,姚长安记恨着当年之事,对桑云楚言语刻薄。虽然桑云楚已经不记得自己曾鞭笞过姚长安, 但她一向心高气傲, 姚长安如此, 她自然也不会回以好脸色。
因此太上葳蕤当下举止, 在姚长安眼中也属正常。
她伸手一招, 那枚乌黑丹丸便从大长老手中飞来。
“服下这噬心蛊,往后他的生死就只在你一念之间,姚长安,你越过我行事, 想控制松溪剑派,难道是有意抢夺功劳吗?!”
姚长安的确是这样想的,此行他和桑云楚带来的人都有限,何况松溪剑派算是地头蛇,能得其臂助,他便可以在取宝之时,将桑云楚排挤在外。
此番同行而来的两位化神长老有言,松溪剑派东南处的异动,隐隐蕴含上古气息,如今虽还未现出真容,但无论掩埋的是宝物,还是一处洞府,都价值不菲。
这可是一件大功劳!
姚长安自是不想与桑云楚分这样一件大功劳,听闻宋括借她之势在松溪剑派横行无忌,连其掌门长老都奈何不得,姚长安便暗中推波助澜,静等着有人上门。
不想大长老人到了,假冒桑云楚的太上葳蕤也到了,姚长安不免有些计划落空的恼怒。
太上葳蕤坐在姚长安对面,缓缓收紧手,那枚乌黑丹丸便化作齑粉消散。
“松溪剑派之事是我报与父亲,如今你想抢功劳,也要先问过我同不同意!”她说着起身,解下腰间赤红长鞭,一鞭甩在殿内桌案上。
木质的桌案顿时四分五裂,茶具尽数落下,已经放凉的茶水洒出,姚长安猝不及防,被浇了一头一脸。
姚长安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看着自己已经湿了的衣襟,暴怒道:“桑云楚,你敢如此!”
太上葳蕤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我为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