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枝头,数道阴影突兀自暗处袭将而来,无声无息。
树影晃动,月色澄明如水,兰絮阁内众多修士安然入眠,未曾察觉窗外刀光剑影。
天将破晓,濮阳鸾站在半掩的窗扉后向外望去:“看来,能得一时安静了。”
她并未完全相信天武卫,自然不会放心将太上葳蕤的安危尽数交予他们之手。
“也不过是一时罢了。”楼玄明笑了一声,为她递上盏泛着热气的灵茶。“之后,这上京中或许便要大乱了。”
濮阳鸾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看着他道:“你怕了?”
楼玄明挑了挑眉:“那倒不曾,不过——”
他望向窗外:“麻烦就要上门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楼玄明话音刚落,便听兰絮阁外有人高声道:“御史府前来拜会沧澜门!”
“上京陈氏,前来拜会!”
“上京刘家求见天武卫主人,沧澜门萧沧流——”
虽然有天武卫守在门外,无人可以擅闯其中,但却不能阻止各家仆从投来拜帖。
一声比一声大的高呼从门外传来,楼玄明摇头长叹,看吧,麻烦这就上门来了。
就凭昨夜天武卫尊师姐为主,沧澜门便注定不能在上京之中再默默无闻。
如今太上葳蕤已然闭关,那有事便只能师弟师妹服其劳了。
还不过短短半日,兰絮阁便已经快被上京无数势力的拜帖淹没了。
太上鸿图便是这时候到的,他笼着袖子,两条下撇的眉毛在脸上形成一副活灵活现的丧气神情,看着车水马龙的兰絮阁,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实在不喜欢凑热闹,但今日这趟却是他祖父亲自吩咐,不来也不行。
昨夜不过是一时好心请人同坐,不想这沧澜门的弟子竟然是太上一族血脉,还拔出了地阙,令天武卫奉之为主。
一回家,太上鸿图便被家中长辈三堂会审,事无巨细地将见到太上葳蕤三人的种种告知。
本以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可以歇上一会儿,谁知他刚躺进被窝不久,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拽了出来。
下一刻,太上鸿图的祖父将他扫地出门,要他提着礼物去拜会沧澜门。
前来兰絮阁拜见的人实在不少,太上鸿图略看了看,便数出了十余个如今在上京颇有如日中天之势的氏族。
不过任是如何身份,有天武卫守在门外,也只能递个帖子,连门也进不去。
太上鸿图盘算着自己应该也是这个待遇,只将拜帖递给沧澜门弟子,随即便准备离开,却听背后忽有人道:“鸿图道友。”
听了这句话,太上鸿图身形一僵,心下生出几分不妙预感。
他慢吞吞地回过头,对上楼玄明的笑容,干笑一声,回道:“玄明道友……”
“没想到道友也来了,昨夜之事还未谢过,还请入室中一叙,恰好我正有几桩事想请教。”不等他说什么,楼玄明已然又道。
如果可以,太上鸿图实在希望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可惜楼玄明显然不会就这么突然瞎了。他只能顶着无数道灼热视线,随楼玄明向内走去。
若是沧澜门滴水不漏,任谁的帖子也不接,只会引来更多窥探。不过若是有人顺利进了门来,那至少会有一半的注意被分在这个人身上。
而太上鸿图,正好做了楼玄明选中的倒霉蛋。
接下来三日,太上葳蕤于兰絮阁内闭门不出,无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
内室之中,燕愁余以灵力封禁周围,除非大乘修士亲至,否则无人能堪破如此禁制。
在他面前,太上葳蕤盘坐于床榻上,磅礴力量在她经脉中流转,随着功法运转,这股力量逐渐被她化为己用。
天地本源中蕴含的力量,已然足以太上葳蕤再突破一个小境界,距离合道也不过一步之遥。
只是地阙中所藏天地本源,也让她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左眼存有的本源,又是自何而来。
至少前世,她体内未曾出现过天地本源。
或许,这就是她会重生回七百年前的原因,真相藏在她所不知的记忆中。
两块天地本源的碎片渐渐融合,其间生出许多道法则本相,缭绕在太上葳蕤身周,带着一股浩然天地之威。
与太上葳蕤相对而坐的燕愁余正是受益最深的,在对天地法则的明悟中,他眼中缠绕不去的煞气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三日后,太上葳蕤睁开眼,眸中苍绿之色一闪而过,身周气息涌动,屋内陈设仿佛在震颤着,像是在发出声声哀鸣。
不过片刻,太上葳蕤将外溢的力量收起,渡劫巅峰的气息闪烁一瞬,被压制在元婴。
她低头,看见了床榻下方的燕愁余。
那是她熟悉的,属于飞霜君燕愁余的模样。
燕愁余睁开眼,眸中噙着温和笑意。
太上葳蕤纤长的指尖触到了他脸侧,长而密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底是旁人不会见到的柔和。
她从来都相信他不会为煞气所控。
燕愁余的掌心有些灼烫,他握住太上葳蕤的指尖,轻轻吻过,明明是极简单的动作,却让人觉出缠绵悱恻的意味。
许久,两人才并肩走出门外,一直守在门外的濮阳鸾立时露出喜色:“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