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衔月不确定这水还要多久才会彻底退去,但她很清楚如果再在房顶上过个几天夜,这几个人全都得病倒,房顶能一时避险,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她等了一上午,洪水退到二楼屋檐之下。这意味着他们不必在拘束在小船或者木柜里了,总算可以在房顶活动一下。
大家顾不上房顶潮湿,简单垫了点东西就躺下来,这一晚上实在是蜷得难受,腰疼得很。
梁衔月去解小船上的绳子:“我把船划出去,看能不能找到村里其他人,或者看看哪里比房顶更适合落脚。”
梁康时刚想说话,梁衔月就抢先道:“你照顾我妈和四爷爷四奶奶吧,他们身体都不舒服,我自己可以的。”
梁康时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他倒是不担心梁衔月的安全,大多数危险在梁衔月面前都不值一提。
看到梁康时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女儿一个人划船出去的要求,梁湘兰有些困惑,她看了看甄敏,见她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心里更迷糊。
他们这么放心梁衔月吗?想了想,梁湘兰还是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划船出去?”
她看到船上有两只桨,陶永吉身上痛的厉害,不能帮上什么忙,梁湘兰想着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就提出和梁衔月一起去。
“不用了嫂子,”梁衔月笑笑,“水流不急的,而且你以前应该也没划过船吧,咱们两个的桨配合不好的话,船是走不出去的。”
梁湘兰一听还真是,她从来没划过船,连桨怎么用的都不知道,跟着一起不但帮不上忙,反倒还添乱。
她犹豫着说:“那你……小心点啊。”
梁衔月划着小船走远了。
如果不去回头看身后的家人,她仿佛在一片大海上漂浮。原本熟悉的景色都不见了,偶尔才能窥到几个在浑浊泥水里露出个头来的灰色瓦片。她划出很远,因为没有地标,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还用手机把路过的景色都拍了下来。
村子的东北角地势更高。如果还有人幸存,那一定都聚集在这个方位。梁衔月用手机上的指南针判断了方向,专心致志的朝着东北划去。
不远处有两棵大树,在几米深的洪水里依然□□的矗立着。梁衔月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两颗大槐树,长得有四五层楼高,树干一人都抱不住。
“救命啊!救命!”
微弱的声音被风送来。梁衔月靠近了大槐树,看见两棵树干上有好几个人在朝她挥手。
她赶紧划过去,看清楚有四个人坐在树杈上,手里抱紧树干,一直在坚持着等待救援。
看到梁衔月过来,几个快要坚持不住的人十分激动:“有船来了!救救我们!”
梁衔月在船上喊道:“我这小船一次最多能载三个人,你们四个人要分两趟载,你们商量一下谁快坚持不住了,我先带他们走。”
树干上的四个人并不是一家人,他们中有一对五十岁的夫妻,一个七十出头的老爷子和一个三四十岁的年轻女人。除了那对夫妻以外,其他几个人都互相不认识,都是被洪水冲下来的时候幸运的挂在了大槐树上,然后奋力攀爬到了水淹不到的地方。
在树上过了一天一夜,几个人全都精疲力尽,好在大槐树的树杈结实,跨坐在上面抱住树干能省力不少。那对夫妻先说:“老爷子先下去吧,我看你脸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那个老爷子已经有点迷糊了,但还是凭借着求生本能死死攀住树干。听到这话他艰难地点点头:“要没劲了……”
还有一个人可以立刻获救,夫妻俩都看向女人,等着她表态。女人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我老公被水冲走了,我得去救他……”她身体晃了晃,好似要栽下去一样。
那对夫妻中的妻子叹了口气:“那你先走吧,我们俩还能坚持。”
梁衔月在下面没怎么听清楚他们说的话,见第一批走的人已经选出来了,她帮忙把人扶到船上,继续朝着东北方向划去。
她自己怕记错了村里到底哪里地势高,还问了船上的老爷子:“梁家村是东北地势高吧?”
老爷子一边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一边说:“是,高不少呢,往那边去准没错。”
女人一直没说话,一脸悲痛的直勾勾盯着水面看,冷不丁地开口道:“你的船,能借给我用吗?我得去救我老公!”
梁衔月想了想,告诉她:“我一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还要再回去接树上的那两个人。我们家房顶还有六个人,等我把大家都安置好,就把船借给你。”
女人出神地想着什么,好一会才答了一声:“哦。”
梁衔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背对着自己,心里不太舒服。算了,情况特殊,也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她可能只是太累了。
她划啊划,胳膊累得很酸,老爷子虽然发着烧,但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他帮着划,那女人自始至终背对着梁衔月,再没有说一句话。
“不用了爷爷,你看我们快到了。”她已经看到远处的山坡了,那山坡上有不少人,或站或坐,身旁放着大塑料盆和木板,很多人各凭本事,想办法利用家里现成的东西来到了这片山坡。
“你家竟然有船!”不少人看见梁衔月划着船过来都围上来看。
有人把老爷子扶上岸,那女人也踉踉跄跄地上了山坡,在人群里四下寻找起自己认识的人来。
村长看到了梁衔月,赶紧走过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妈还好吗?”他看到梁衔月划着船来,可那船上的人却不是他父母。
“他们在我四爷爷家的房顶上,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去载他们来。这不,在路上见到几个抱在树干上的人,就把他们带来了。”
她一脚又迈进船里:“还有两个人等着我去接。”
“等等,”村长制止了她,“你划船来挺累的吧,梁虎!梁虎你过来一下!”
他转头对梁衔月说:“那几个人在哪儿?让梁虎划船去接吧,你在这等他回来,再去接你爸妈他们,也好歇一歇,这里么多人,哪能让你一个人划着船来回跑。”
梁衔月确实也有些累,主要是她还想到一会儿要来回接陶永吉一家和自己家人,来回路程也不短,怕自己坚持不下来。
梁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们家离这片山坡很近,发现不对的时候赶紧就过来了,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村长给他讲了去接人的事。
“就在村里两棵最大的槐树那。”梁衔月补充道。他正抬脚要上岸,三个人冲了出来,一个人大步迈到船上,另外两个扶着船头。
这是在干什么?
梁衔月不悦地皱起眉来,看见刚刚从他船上下来的那个女人充满歉意的对他说:“姑娘,你的船借我一下,我必须去救人。”
她看向冲上船的男人:“二哥,你千万帮我把王天找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