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猜测,后来才确认的。”他低下头,“你的右手虎口上有颗小痣。”
梁衔月回想起来,自己在山上那天确实包的严严实实,连声音都故意换了调,但是她朝着山崖下的季明岑伸出过右手,没想到被他记住了虎口上的痣。
相比起今天发生的事,那天的事的确是不足挂齿。而且也可以说,两天的事都在暴露梁衔月的同一个秘密,那就是手里有枪。
梁衔月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不小心拿了一些人藏在垃圾堆里的东西,回来后才发现里面有枪和子弹。他们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让他们以为我死了。”
然后就是今天的事。她在外面根本就没有看见季明岑,而且时间紧急,开枪是她能想到最快的反击方法。
季明岑看出了她的犹豫,主动说道:“你怕什么,我们是同谋,我也杀了人。”
“呸呸呸!”梁衔月立刻反驳道,“我们是正当防卫!”
她想起一墙之隔还堆着几具尸体,气弱起来:“我又没做错,我不杀他们,他们一定会把我爸、黄叔,还有小黑一起杀了的。只不过我用的方法不能让人知道而已……”
梁衔月不想让人知道她手里有枪,也就必须得掩盖这些人死去的事实。
季明岑打开了门:“他们不只是抢劫犯,还杀过人,你不必自责。”
梁衔月看着季明岑自始至终平静温和的表情,心里也安静了下来,现在他们两个,的确在一条船上了。
“我们得把这些人处理一下。”
季明岑和梁衔月走进屋里,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把头转到一边,干呕了两声。
————
黄一峰刚把伤口包扎好就跑过来了,他和梁衔月想的一样,也是担心有村民过来看到这些。发生这种大事,要是被村民们知道了,他们不一定会管这是不是合理的反击,只会害怕的到处说他们两家人杀过人。那可就没办法在村里呆了。
看到季明岑和梁衔月守在门口,黄一峰忐忑的心放了下来,他绝口不提梁衔月从哪里弄来的枪,而是表情凝重的说道:“找地方挖个坑,给这些玩意埋了。”
梁衔月纠结的皱起眉头:“埋在哪?”要挖好大的一个坑,还要不被人看见。
她是想把人埋的远远的,可是路被地震毁了,推车也用不了。
“后院。”黄一峰果断地说道。
小超市后面自带一个小院,面积不大,有个封闭的围墙,但是没有大门。所以那帮抢劫的男人来时,他们没从后院逃走,因为后院本来就跑不出去。
梁衔月默不作声,心里却在思索着怎么解决这件事。他并不希望黄一峰把这些人埋在小超市的后院,工程量很大,而且不能完全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
“黄叔,我们先把他们搬到后院。然后把小超市收拾一下,免得有谁来了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晚上再挖坑,怎么样?”她主动提议道。
黄一峰也是这么想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超市里面收拾干净。现在是下午四点,傍晚的时候一向是小超市里客人最多的时间段,他们必须得赶在有人来之前把屋里的血迹全都擦干净。
黄一峰的腿上有伤,梁衔月只叫他拿个椅子守在门外,要是有谁来了远远地拦下来。
梁衔月和季明岑开始把屋里的尸体拖到后院,梁衔月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是揭开雨布,见到那些凝结着血迹和错愕神情的脸还是忍不住发抖,她拖着尸体的两只脚,眯着眼睛,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摸索着朝后门的方向走去。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地上东西很多,你这样会摔倒的。”季明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梁衔月这个时候特别想和人说说话,这样就能压下心里的慌张,她磕磕巴巴的说:“我知道你叫季明岑,你不是临山村人,为什么会从市里搬过来呢?好多人搬来之后发现村里住着也没有那么舒服,都想办法回去了。剩下来的人里的确有无家可归的人,他们都是来安城打工的,住在出租屋里被人赶出来。但也有不少是前段时间在市里犯过事的人,怕被抓住才躲到农村来的。”
“是吗?”季明岑若有所思,“难怪于松这些人会聚在一起,原来他们本来就是有前科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梁衔月咽下一口唾沫,从季明岑手里借过一个破抹布罩在尸体的脸上,这才心里安定了点。“我们村抓过好几个偷东西的外来人,审过他们的情况,大多数都是这样,在洪水来时趁乱拿了别人的东西,又听说洪水退了以后会严抓他们这样的人,就赶紧跟着市里返乡的人来了农村。”
季明岑把最后一具尸体拖到后院,和梁衔月一起扯着雨布盖起来。
“我以前不住在安城,我妈二婚嫁到了这里,我是来找她的。但是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季明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而且她当时还有很严重的轻生行为,我发现她有点害怕封闭的空间,加上高楼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危险,所以就带她来到了临山村。”
“来到这里之后,虽然我们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差不少,但是我妈的情况好了很多。第一次见你那天,我在给村里的一户老夫妻种菜,那两个人不是真警察,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我发现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就没有立刻跟上去。后来他们都走了,我才敢到悬崖边找你。”
“所以你那天不是因为被我耍了生气走掉,而是真的有事要做?”
“我为什么会觉得被你耍了?”季明岑不明白,“是我自己要去找你的。”
梁衔月皱了皱鼻子:“当然是因为你的脸很臭,我以为你生气了。”
季明岑失笑:“是吗?其实我当时在想,今天的菜没种完,那对老夫妻又不肯借我灶台,我晚上又要饿肚子了。”
“原来你过的这么惨啊。”梁衔月也笑了笑,真是个大大的误会。
“但是你后来又给了我妈方便面,我们晚上煮了面吃,她一直说方便面比我做的饭好吃多了,还叫你薄荷姑娘。”
“看来我不止漏了一次馅。”这一番交谈下来,梁衔月紧张的心情松弛了很多。
尤其是小超市里不见了尸体以后,面对这满地的血迹,她也不觉得心惊胆战了。这里面也有梁康时的血,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老爸的血会流的更多,她本来就没有做错。
这样给自己打着气,梁衔月对季明岑说道:“我去挑一桶水来,明岑哥,你把倒的架子扶起来吧,哦,你要是扶不动的话,就等我回来。”
季明岑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哥……”梁衔月反应过来,“你应该比我大吧?我二十五了,九月的生日。”
“哦,”季明岑有些慌张地说:“我比你大两岁。”
“那我又没叫错,”梁衔月又问道,“那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
梁衔月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季明岑手里正在“毁灭证据”的拖把,又抬头盯着季明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