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康时后背的伤口结了痂,一大块狰狞的血痂,已经可以预见将来会留下一道如何醒目的伤疤。
梁康时不以为意:“男人身上有几道疤怎么了,反正我又看不见。再说就算这疤长在脸上,你妈也不会嫌弃我的。”
甄敏扭过脸去:“谁说我不嫌弃,你是不知道那疤有多丑,要是长在你脸上,以后你都带着防尘面罩,省得吓到我们娘俩。”
这两天,季明岑来梁衔月家把倒了的围墙重新砌上了。当时他就说过要帮忙砌墙这件事,季明岑随口一说,梁衔月也随口一应。没想到他还真学会了怎么砌墙,还自带了水泥这些材料。最后砌成的墙规规整整,除了水泥还能看出比旁边的新一些,简直看不出这面墙被修补的痕迹。
梁衔月还想劝他等到沙尘暴结束以后再修补围墙,可是季明岑却说沙尘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万一消失之后就开始下大雪入冬,那围墙就没机会补了,整个冬天梁衔月一家都不会安心的。
他说的也有道理,沙尘暴天气的持续遮盖了阳光,气温一日低过一日,现在只剩下个位数了。梁衔月短短两个星期先换上了薄秋衣,又很快换成了深秋的衣服,眼看着该把冬天的棉袄找出来了。
投桃报李,梁康时准备去帮季明岑盘炕。季明岑这些天已经陆续的把东西从原本住的教室搬到了小超市。小超市从前是民房改的,把中间几道墙打通留出了空间,原本的炕也拆了,现在想要住人就得重新盘上。好在烟囱是现成的,省了不少麻烦。
“材料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梁康时临出门之前梁衔月问道。
“砖头就用咱们家砌墙剩下的,黄泥小季去后山挖了,东西都不缺,就缺我这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指导。”梁康时大言不惭。
梁衔月家补墙的砖头有大半是黄一峰从小超市前面倒的那间房里捡出来的完好砖头,因为他们家不准备重建仓房,补墙用不了那么多,就剩下一些。砖头搬来搬去,最后还是回到了小超市。
“行,那你们去忙吧。”梁衔月给梁康时递上防尘面具。
屋里的甄敏突然探头出来高声嘱咐道:“你伤还没好,不要做大动作!”
梁康时连连答应:“知道!我说了是指导,不会上手帮忙的!”
————
梁康时走了以后,梁衔月和甄敏来到海岛忙活起来。前几天梁衔月还吃了水煮毛豆,那时候的豆子虽然颗粒饱满,但还枝叶青翠,现在短短几天已经完全转成了黄色。
一起收获的还有红豆和绿豆,红豆和绿豆的豆荚细长,不像大豆里只有两三个豆粒,梁衔月挑了一个干脆的豆荚捻开,看到里面的红豆粒大饱满,颜色深红,整条豆荚里没有几个瘪下去的豆粒,看来这茬红豆长得不错。
梁衔月和甄敏拿着镰刀把所有的豆子整棵割下来,大豆已经整株都变成了金黄色,红豆下半部分叶片已经发黄,豆荚一捏就脆到裂开,上半部分的荚果却还是青绿色。
割完了这片地的豆子,两个人各自抱起一大捧或发黄或青绿的豆株,百道海岛别墅的小院里晾晒。等阳光把所有的豆荚都晒得干干的,就能很轻易的剥出里面的豆子。
在他们收割的时候,很多过分成熟的豆荚轻轻一碰就爆裂开,在地里落下不少豆子,现在还要把这些豆子捡起来。
甄敏拿了两个小篮子在手上,两个人一起往后院的田地走去。大青和小黑蹑手蹑脚地跟在两人后面。刚才它们就想跟出去玩,被梁衔月及时发现关在小院里了。
这次梁衔月大发慈悲的让两只狗跟过来了。她蹲在地上捡豆子,不知不觉走出很远,篮子被远远遗忘在后头。梁衔月拍了拍手,小黑立刻抬眼看过来,梁衔月指了指篮子,小黑会意地叼着篮子跑了过来,梁衔月把手里捡起来的一捧红豆扔进了篮子里。
“真乖。”梁衔月揉揉小黑的脑袋。
“下一茬我们种些玉米吧。”梁衔月对甄敏说道。
“是该种玉米了。”甄敏答应道,“村里现在还有玉米的人家不多了,我们想换也换不到。以后家里鸡鸭的饲料,怕是都要我们种出来。”
梁衔月还没在海岛里种过玉米,饲养鸡鸭这半年多,饲料一直都是村里换来的玉米粒。梁康时趁着市里的人口还很多的时候想办法弄了个小电磨回来,换了干玉米粒就用电磨打碎做成饲料,要是没有这个电磨,靠推石磨磨饲料还要多费不少力。
“得多种点吧?”梁衔月思索着,从洪水过后,天灾的到来就频繁了不少,去年的冬天虽然漫长,但也很少有波澜。不像今年雪化以后,半年多的时间,洪水、高温、虫灾、地震、沙尘暴接踵而至,压得人快喘不上气来。
就算没有新的考验,看今年玉米因为玉米粘虫而绝收的模样,明年虫灾卷土重来,地里也难有好收成。
梁衔月打量着她开出来的这块田地,面积足足有三亩多,刚开垦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种满农作物,还空着好大一块地方。现在积攒的物资慢慢消耗,需要自己种植,再加上梁衔月种了些海岛本土的作物占了好大一块地方,现在这片田地已经满满当当。
甄敏站起来估量了一下空出来的豆子地的大小,对梁衔月说:“这块地好像不够。一次多种点,管理起来也方便。”
梁衔月也是这么想的:“等把大豆的根刨出来,我就把旁边这块地也开垦出来一起种玉米。”
他们捡了会儿地里遗落下来的豆子,蹲的脚都有些麻了,旁边的小篮子里也装了半筐红的黄的绿的豆子,都掺在一起,还挺漂亮的。
“这些可以煮杂粮饭吃。”梁衔月说道。
提着篮子走出两步,梁衔月发现旁边的草莓地里零星的有些红彤彤的果子,不是已经成熟的草莓是什么。
这是从大姨家带回来的草莓苗,一共才十几棵,种了小小的一块地,平时经过的时候都注意不到,可是长出了草莓以后,一个个小红灯笼就尤为显眼。
大姨还教了梁衔月如何用草莓蔓分枝繁殖草莓,算起来草莓坐果的时候就可以着手开始了。她先把已经从青白色转为红色的草莓摘下来,不多,只有一小捧,这些最开始成熟的草莓个头也不是很大,再过两天,藤蔓上那些已经膨大起来却还青涩的草莓成熟,也许能多摘到一些。
“妈,回去吃草莓了!”梁衔月招呼起甄敏。
两人两狗一起朝院子里走去。
————
这段时间里,村里悄无声息的死了几个人,有的人说他们是肺病发作,也有的说他们是被沙尘呛死了。
是真正的悄无声息,从前就算暴雪埋到两层楼,村里人也没也没放弃过在葬礼的时候吹吹打打一番。哪怕是在下葬的时候短暂的吹上一段,也算是一种送别。现在连这点都做不到了,后山默默多了几个坟头,连墓碑都没有。
就在大家以为沙尘暴会持续很久,恢复以往的生活无望时,突然下了一场雨。
雨滴裹挟着空气里的灰尘落下来,落在窗户上,原本就不甚明净的玻璃更加斑驳。这简直是一场泥巴雨,把外面的一切都涂抹的乱七八糟。
可所有人都为这场雨开心,因为随着大雨的持续不断,天空竟然也露出了它原本的真容,慢慢有了湛蓝的色彩。
雨停了,梁衔月立刻把家里的窗户和门都打开,让外面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好久都没有呼吸到这样通透中带着凉意的空气了,饱含尘土的空气总是浑浊呛人,在外面站上一会儿就让人的眼泪和鼻涕齐流。
开了一会儿窗,梁衔月又把窗关了起来,只留出一条小缝,有点冷。
“出去走走?”梁康时兴致盎然的招呼起梁衔月。
梁衔月抓起一件外套,“走!”
好久没在村里溜达了,被同样憋在家里的不只有他们几个。村民们纷纷出门来,有些似乎要抓紧一分一秒似的,雨一停就带着斧头往山上跑去,全然不顾这时候还泥泞的山路,有些倒是像梁衔月他们这样放松,摘下了戴上快一个月的口罩和纱巾,带着板凳到房前屋后坐坐。
“好香啊?”走过一户人家的外墙,梁衔月鼻尖突然闻到一股肉香味,可又说不清楚是到底是哪种肉。
梁康时拉着他走远了,低声说道:“老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