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坛之上无情司命vs疯批堕仙

决裂(1 / 2)

再收到文簇消息之时已是深秋,恰逢苦楝正在街市里挑选贺礼。

今日是舟疏的生辰,苦楝不知送他些什么,顾及他的性子,不好选太贵重的,只挑了枝别致的毛笔和一方松墨。

她刚踏出店门,一只灵动的纸鹤便凑上来,落在她指尖化作流丽的字迹。

“盼与汝别云山相见——文簇。”

苦楝有些奇怪,小道士每次不都是自己巴巴地跑来,何时要她去寻他了?

但转念一想,自从那夜一别已过半年,小道士恐怕自己钻牛角尖,不敢来见她。

罢了,去寻他一回又何妨?

她正欲施法,正听见那边小摊贩的吆喝声,定睛一瞧,那边卖着竹筒包的甜粽,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不由自主想到小道士应当许久没下山,没尝过这些他喜欢的吃食了。

回过神来,苦楝已买了不少吃食拎在手里。她轻轻收进储物袋里,这才动身去别云山。

风景变幻,别云山上枫树万株,湖光景色蜿蜒成画,枫叶似绣娘们精心织就的华丽红绣,薄薄地覆在湖面,一眼望去火红绵亘。

她落地之时正在枫树林中,旁边就是那动人的湖景,还颇为悠闲地眺望湖面,只觉神情气爽,风景怡人。

“苦楝。”

她听见小道士轻轻呼唤她,刚扬起嘴角转身,没防备那只漂亮的手执着桃木剑断然穿心而过。

她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僵住了。

她看着那个人,还是白色道袍,脚踏云覆,以月牙冠束发。但文簇瘦了太多,已看不出当初的柔软乖巧,轮廓越发锋利了,一双眼沉如深湖,辨不清情绪。

他周身气质都冷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苦楝抬手一掌便击开他,桃木剑脱手,惊人的紫气磅礴而出,文簇被打至几米开外,呛咳出血。

他面色不变,手却在轻微地抖,只紧紧盯着苦楝。

苦楝也没什么表情地从胸口抽出那把桃木剑,桃木剑乃是纯阳之物,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现下沾着她心头血的桃木剑剑气逼人,刺眼得很。

她按上剑身,咔嚓一声脆响,徒手干脆地折断了。

她看向文簇,目光没有丝毫温度,抬手一把将断成两截的桃木剑丢向文簇,文簇不避不闪,那桃木剑朝着他脸而去,砸在他额角,尖利的木刺划破他的脸颊,再重重落在地上。

两人都未说话,苦楝手点在心口,止住周身逆流经脉,缓缓向前一步,欲走向文簇。

叁清铃忽响,灵角一现,她抬头,青铜法印从天而降,横盖于这一片天,朱砂绘制的黄符从无数枫树上抖落开来,枫叶化作绛色绳连结符咒,飘飘荡荡,金光大作,随布幕制成的叁十二幡以八卦阴阳之态层层围住她。

桃木剑,叁清铃,青铜印,黄符阵。

文簇以别云山万株枫树作掩,开祭坛,立叁十二幡,布杀阵。

文簇是有备而来的。

苦楝望向那片清湖,再没有什么漂亮的红绣景象,密密麻麻的符咒,太极图膨胀开来,回旋在水面。文簇不过是以湖为镜,堵死空门,护住阵眼。

好算计。

四面八方是浓烈的楝花香气,苦楝召出恨水,执剑立于身前,剑身百宝色绽,她凝神开口念道:“无边明镜,水最朝宗。我速命汝,悉皆听从。雨来!”

狂风大起,阴云密布,那堵住空门的湖水从命而来,源源不断腾空而起,化作无边骤雨直扑黄符而下。

文簇捻左手目,低声念道:“水涸地竭,雨化霜雪,逆中随顺,急急如律令,破。”

那瓢泼大雨转瞬化作鹅毛大雪,那些黄符乘风而起,霜雪添势,更惹她厌了。

她最讨厌雪,最讨厌冷。

文簇原来很了解她,他知道当初她以雨破阵,因此他还备下了召雪令。

他知道怎样令她虚弱,怎样可以让她死。

苦楝看着那个在阵外的少年,她重新开始审视他了。

他修为长进得飞快,可是柔软?无害?

这些词早就同他没有关系了。

她皱起眉头,自己怎么这么蠢呢?

这一切都熟悉得很,不就是她见过无数遍的那些凡间的背叛戏码吗?只是这一次,局中人是她。

她在来的路上还想过,要是他现下非要表白,她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答案已经非常危险了。

这意味着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轨。

她应当斩钉截铁地铲除一切有碍她修行的东西。

一个拒绝并不艰难,但她犹豫了,她顾忌他。

为着那个柔软无害的少年。

可笑的是,她在犹豫如何劝解文簇之时,人家却已快刀斩乱麻做了决断——他要她死。

不必开口也不必问,再显然不过了。

无论是受他师父指点,还是他已断障,最终是文簇要杀她来证道心。

苦楝并不好过,桃木剑穿心,她比上次在月行观时还伤重,全因今日的她毫无防备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黄符阵加持,无一不是要她命。苦楝低叹,心想:他怎么不多加一味硫磺,以确保万无一失?

漫天白雪,黄符纷纷,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她隔着阵法遥遥望去,那人依旧死死看着她,额角血流不止,嘴角也一片红。

黄符阵中,叁清铃音清脆回旋,叁十二幡鼓鼓作响,风雪冰凉彻骨,受阵法压制,她的法力在源源不断地流失,几乎现出原形。

而恨水蠢蠢欲动,挟裹着怒气试图破阵而出直取文簇性命。

苦楝按住了剑,她闭着眼静下来,摒弃一切繁杂思绪。

她会要他付出代价,但她却不会为他动杀心。

两千年修炼,她处处行善,从不杀生,如今也决不会为这个人偏纵惩凶,毁了自己苦修多年的道行。

文簇修道,她也修道。

文簇的道心需要杀她来巩固,断情之法竟是要伤钟情之人,可知他定力不坚,悲心不足。

大道无形,本于微着。

他还不明白他的道,却试图从别人身上证自己的道。

而苦楝明白她所行之道,上善若水,一念收敛,则万善来同。

苦楝的道心,从来都是自己,不在于他人。

万物任阴阳,惟微见道心。

她心平气和,全无动怒。

云雾拨开,天边虹霓绵绵而来,比深秋的枫叶更红更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