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着既定的路线往回走，他以为她睡着了，但她忽然问：“你喜欢做狼还是做人？”

“狼。”

他不假思索地说。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狼，他至死也是狼。

“你在母星也一直是作为狼生活的吗？”

“嗯，我家里很冷，我们都有毛毛，人形没有毛，会被冻死。”

“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林克给她讲了自己的家族，他还能形容出自己家庭成员的外表，而且沉知薇在听他提起自己的姐夫时露出了一点嫌弃的情绪。

“你姐夫对你不好吗？”

“还好吧？他有喂过我吃东西，但是我不想吃，姐姐喂的还好…”

“听起来你不怎么喜欢他。”

“他是在外流浪的野狼，我们家族可是一个大家族，姐姐很漂亮的。他也不怎么打理毛发，肚子上都是泥巴。”

懂了，富家千金和穷小子。

“那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是吗？你那时候还是个小狼崽？”

“嗯，那时候我还需要吃奶。”林克低头说，“就像你这样。”

沉知薇脸红，蹭着他的胸摇头，“我这是…情趣。”

他理解什么是情趣，她捉弄他也是情趣。

“你记忆力很好。”

“知薇，我记得一切。”

她轻轻抚摸他的腰窝，问他：“想过回家吗？”

“我很想回家，但是家人应该都不在了，我已经离开太久了。我们没有选择人类的生活方式，因为我们住得太偏远了，但是我们还是会接受人类的检查。”

“会有人定期去查看你们的情况吗？”

“嗯，那时候还必须变成人形过去…父亲披着祖父的毛皮去的，祖父已经死了，我们留下了他的毛，一般只有去见人类的时候才会穿，父亲说他死了哥哥也会扒下他的毛，哥哥来穿。”

“人类来会做什么？”

“听说一开始人类并不会和我们交流，尤其是我们这里，我们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林克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人类来得频繁了，家里雪花融化，母亲自己一个人跑去很远的地方打听，是不是地球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类，她真的走了好远…她向谁打听的我也不清楚，父亲说母亲年轻时很喜欢到处游玩，她交了很多异族的朋友，她也会说人类的语言，她会说很多种语言，父亲也是和她学的…她回来之后一直在哭，那时候她还怀着孕，就是我的妹妹露露。”

“你们一次只能生一只狼崽吗？”

“多的时候有三只，少的时候只有一只。”

“那很少了…”沉知薇说，“你的妈妈听说了什么事？她怎么哭了？”

“人类开始从我的母星带兽人回去了。”林克说，“所有变成人类却还保持着一点兽形的小孩子都会被带走。一开始父母把我藏在洞里，因为我留有耳朵和尾巴，他们说家里只剩下露露还是个狼崽，没有未成年的狼了，露露还很小，她还要很多年才能化形。”

“后来露露长大一些了，露露也没能完全变成人类，其实我的哥哥姐姐也是，但是他们成年了，人类不需要成年的兽人。”

“藏我一个还好，两个就很困难了，我带着露露去了姑姑的族群，然后等他们检查离开再回去。他们知道我们族群里有小狼，他们什么都知道。”

林克垂头说：“他们想要带走我和露露。父亲变成人形，拿着刀，想割下我们的耳朵，这是母亲哀求的，父亲最后没有那样做，他知道这无济于事，还会让我们受苦、甚至死亡。反抗的狼都被杀了，人类手里…有枪。母亲一直在咬父亲，她也想咬人类，父亲压住了她，他死死地压着母亲，咬着她喉咙，她出血了…以前他们从没吵过架，父亲咬母亲的脖子，都是很温柔的，他们会避开我们在巢穴里给彼此清理毛发，他们一直很相爱。”

沉知薇抚摸他的耳朵，和他说：“你的父亲做了很大的牺牲，他不这样做，哥哥姐姐也会死。”

“是的。露露应该是母亲最后一个孩子了吧？父亲说过照顾狼崽很辛苦，而且也很不容易怀上，生露露的时候我的妈妈年纪已经不小了。”

“父亲对我说，强健自己的身体，握紧拳头，不要去主动攻击，但是要用尽一切保护露露。”

把露露当做自己活下去的意义，给予她爱，给予她能给的一切，她就是你的新家，家族与你同在。父亲爱你，母亲也爱你，我们永远爱你。

放下刀的父亲哭了，他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

那天家里下了好大的雪，整个森林都是母亲嘶哑的哀嚎，她很痛苦，那是受了重伤快死的狼才会发出的绝望的狼嚎。

林克抱着露露，披着人类的衣服上了飞船。

他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自己的家族领地，姑姑也来了，她被人类打穿了一条腿，她瘸了，狼族断腿，几乎就等于死亡。她的孩子也全死了，全都死了。她看起来好憔悴，她曾经是多么强大勇猛的狼啊…

父亲放开了母亲。

林克看到妈妈在雪地里狂奔，叫着他们的名字，她追了好久，但是他只能看着她越来越小，他如此灵敏的耳朵，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