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并不知晓,背后竟是有人生出了给朱棣做媒的心思,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又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道:“我还有些事,四哥便先回去吧。”
“有事?何事?”朱棣并没有听从他的话立即离开。
朱棣也算是发现陆长亭怕冷的特质了,依陆长亭的性子,他此时不急着归家也就罢了,竟然还主动要求自己先行离开!他怎么舍得让自己这个挡风的先离开呢?
朱棣对于自己在陆长亭心中的作用,有着很清晰明确的认知。
他就跟一件衣袍的作用差不多。
冬日里可宝贵了!
陆长亭不知道朱棣在想什么,因而他听见朱棣反问的时候,面上立时便写满了疑惑,朱棣竟然还会问自己是何事?朱棣会关心这些微末小事?
“我去找一个朋友。”陆长亭淡淡道。
“那个小胖墩?”
看来安喜的外号还真是叫得很是响亮了。陆长亭无语。
他摇了摇头,“不是。”他顿了一下,犹豫着又补上了一句,“我要回乞丐窝。”朱棣应当也知道他的来历,此时藏着掖着可没什么用,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口。从乞丐窝出来也并不丢脸。
朱棣面上闪过惊异之色,嘴上却是道:“那我陪你前去便是。”
“不、不必了。”陆长亭连忙拒绝。朱棣难道以为乞丐窝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
“为何?难道长亭是要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朱棣淡淡问道。
“自然不是!”陆长亭想也不想便打断了他,“我只是觉得,四哥不应当去那里,乞丐窝很脏很乱。”
朱棣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一般,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道:“可是长亭便很是干净啊。”
陆长亭顿时感觉到了朱棣那平淡的口吻之下,隐藏着的执拗和不容拒绝。看来骨子里还是个强权且霸道的人。陆长亭嘴上的话只得变了,道:“那便一起过去吧。”
朱棣微微一笑,将陆长亭继续揽在身边,尽职尽责地为他挡风。
二人一边往前走,朱棣一边低声道:“长亭忘记了吗?之前我也是去过的。”
陆长亭一怔,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他和朱棣初见的那段不愉快的记忆。那时候可不正是朱棣带着老瞎子去乞丐窝找的他吗?不过那里倒也算不得真正的乞丐窝。
见陆长亭不说话,朱棣不由得道:“还在记仇?”
陆长亭摇了摇头,“记什么仇啊?我一般当场就报了。”
朱棣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他和程二的狼狈,可不正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么?想着想着,朱棣倒也不觉得生气,反倒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一眼,“四哥笑什么?”
难道去乞丐窝还是一件很值得开怀的事吗?
“笑你……”朱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长亭。
陆长亭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是笑什么?不会是笑他的名字吧?
陆长亭翻了个白眼给他,加快了步伐。
朱棣见状也不生气,也很快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城中最为偏僻的地方,拐过巷子之后,朱棣便见到了之前陆长亭住的那间屋子。
朱棣抬手轻轻一点屋子的方向,道:“当时见你的时候,我可实在不敢想象,你会是个小乞儿。你当时的模样,又干净,又好看,还带点矜骄的味道。”
陆长亭不得不纠正了他,“不能说好看。”男孩子不能这样夸!
朱棣只是笑了笑,却并未纠正。
陆长亭不再理他,大步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朱棣不得不紧跟着他,好免让陆长亭被大风吹得一脸狼狈。
陆长亭敲了敲屋门,里面没甚响动。
陆长亭不由得皱眉,拔高声音唤道:“吉祥!”
这懒东西不会还在睡觉吧?陆长亭又拔高声音唤了两声,谁知晓里头还是没什么反应。陆长亭皱了皱眉,回头提醒朱棣,“蒙住口鼻。”他可不希望等会儿自己一脚将门踹开之后,朱棣却忍受不了里头的味道,被熏晕过去。
朱棣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抬手捂住了口鼻。
这屋子难不成还有什么玄机不成?朱棣眼中闪过了兴味的光。
这时陆长亭已经抬脚踹过去了。
“啪”一声,门轻松地被踹开了,还反弹了一下,冬风登时灌了进去。
朱棣刚要感叹陆长亭好生粗暴,突然一股臭味儿窜入了鼻子之中,这是连捂住口鼻都难以阻挡的。低头再看陆长亭,他的反应也很是及时,已经用袖子捂住口鼻了,捂得可比他严实多了。
因为蒙了口鼻的缘故,陆长亭一边往里走,一边发出瓮声瓮气的声响,“乞丐窝便大都如此。”
这会儿朱棣才算是知道,脏乱具体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谁!谁打扰了大爷我睡觉!”床上突然蹿起了个人,那人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盖着的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再看他那张脸,上面也带着污迹,干瘦的脸上还生生扯出了个凶恶的表情。
陆长亭脸色一变,“你不是吉祥?你是谁?”
“我是你二狗大爷!吉祥那个东西被我赶出去了!”那人冷哼一声,语气很是嚣张。不过等他瞥见陆长亭身后还站了个“大人”,气焰一下子就弱了,还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小乞儿都是极会观形势的,他们常年在咒骂和厌恶中摸滚打爬,知道什么人是不能招惹的,他看陆长亭个子矮,便觉得陆长亭好欺负,但是见了陆长亭身后的朱棣,便立即判断出来不好惹。
朱棣在身后差点憋不住笑,“二狗啊……和长亭还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