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行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了她一眼,冷静的目光沁凉如水。然后他转身上了飞剑,竟是第一个走了。
庞脉脉虽然性情算是好的,也忍不住张口结舌,在心里暗骂赵千行无情,无情也罢了,难道非要用不讲起码的礼节来彰显自己的酷?
其余人也纷纷飞走,不一会儿,就是剩下两个接引弟子和他们三个新入门的凡人了——那个四岁小姑娘也被带走了。
飞走的方向还不一致,端木无伤,赵千行和那个叫师兄的小姑娘分别朝着内院三个小山峰飞过去,而其余人则纷纷朝着外院五峰而去。
院子里的接引弟子中那个黑瘦的对庞脉脉笑眯眯说:“庞师妹对吗,以后还请你多照应。”
庞脉脉连忙客气还礼,“哪里哪里,太客气了这位师兄。”
那黑瘦弟子对另一个说:“张师弟,这两个孩子你带着去清平院和大院。”
另一弟子答应了,于是他们又分为两拨。
黑瘦弟子的赶路方法又和之前的大伙儿不一样,他朝脚上贴了两张符,又给庞脉脉小腿上也贴了两张符,就拉着她走。
庞脉脉被他牵着,感觉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周围景色刷刷往后退,自己却根本不费力。
这感觉比天上飞还要神奇,毕竟飞天对于现代人而言还是有滑翔机之类可以类比,而这神行符却是好似凭空缩地成寸一般。
摘星院的名称好听,环境也不错,庞脉脉暗自揣测,这估计是给灵根不错的初入门弟子待的。
摘星院地方不大,但也有错落十几处小楼院舍,庞脉脉被分派到一处叫做“杏雨斋”的小院子,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正房,大都是木结构,比较有趣的是屋基是高高的木台,有点和式的风格,但是屋子本身自然不是和式的,而是传统的中国古典建筑,重檐灰瓦,原木柱廊未曾上漆,雕花窗棂也是比较简约的线条,里头光线不错,在中式古典建筑里算得上是轩敞明亮。
庞脉脉看得颇为满意,但是一想到自己不过在这住几天而已,就没了布置的兴致。
黑皮师兄告诉她,摘星院里目前只住了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是合一宗一位长老的直系后代,还有一对双胞胎小姑娘,是一个合一宗战死的弟子的亲生女儿,被宗门救回来的。
“不过,这次开山门肯定是庞师妹你的天赋最高了。”黑皮师兄眨眨眼睛说。
庞脉脉就此安顿下来,食物有专人送来,虽说不上如何丰盛,也是有些精致的,而且大都是她不曾吃过的,苦味的食物不少,什么黄精茯苓之类的,据说都是为了排除体内吃五谷肉食等积累的杂质。
修行的法门,即使是最简单的,庞脉脉也不曾接触过,倒不是端木无伤等人藏私不肯先教她一点,他们也跟她解释过,进入宗门拜师,然后会得到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否则别人胡乱传授的,不但是没用,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耐心等待。
于是庞脉脉在摘星院里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坐在檐下木台上吹吹风,喝喝灵茶,日子惬意万分。
闲来无事,她会想起她穿越前后的事情,担心那个世界的事情,也会想起那村子的护罩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受了一年多的罪……以及,在郭铁匠家得到的那枚铁片。
有时她拿出来贴在额头上,但是这段时间里没有做梦,脑海里也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如果不是她确确切切的脑海里多了很多她不可能具有的知识技巧,她简直都要觉得那些天只是一场梦了。
仔细算算,得到铁牌之后,大概梦到了七八次,集中在前三个月里,后来就没有了。
莫非这就是铁牌里所有内容么?
她虽然在摘星院里呆了三天没出去,倒也不觉得很闷,自然也没有动用林盼儿塞给她的那只传信小纸鹤。反倒是林盼儿不请自来,过来看了她一次。
不过是略微聊了聊一些修炼的杂闻,林盼儿很懂得看人脸色下菜,挑些她不懂的事情以及会引起她好奇的事情来说,这一个时辰闲聊倒也颇为有趣。
再者又一次,大概是那两个双胞胎小姑娘中的一个,约莫才七八岁,梳着双丫髻,穿着粉色裙袄,腰里还有流苏玉佩,头上系了明珠,小脸粉嘟嘟的。庞脉脉还第一次看到这种小号的古代仕女,和她想象中的小孤女一点都不一样,想起来自己在那村里的落魄时候样子,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觉得小姑娘很萌,还和颜悦色和她打招呼,不过小姑娘却睁大眼睛,一脸戒备看着她,没有理会她的示好。
三天后就是入门仪式,到了这一天,出去招募有灵根的凡人的合一宗诸位弟子们已经纷纷回来,于是这日午时举行入门仪式。
因为不是平时一个两个弟子入门,而是一次大量弟子的集体入门仪式,所以规模比较大。
庞脉脉是被端木无伤来接入主峰的,主峰正殿自然只有预备入内院的弟子们才得进入,其余带回来的几十个灵根寻常的弟子是入外院的,他们只能跪在正殿之外参加。
正殿很雄伟,远比故宫几个大殿面积加起来还要大,周围也有白雾缭绕,虽然没有86版西游记里的天宫那么夸张的白雾,但是也很明显,雕饰不多,隐约成八个方位,花纹看不懂,但是看多了隐隐有些头晕,甚至觉得心生敬畏,庞脉脉怀疑可能这里有个什么阵法。
左右略看了看,正殿里除了几个接引者,此次入门弟子大概也就是摘星院里那几个,她自己;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一个一身白衣镶红边的男孩,大约十二三岁,生得俊秀,一看到端木无伤就眼睛一亮,叫:“端木叔叔!”
带着他的是一个女修士,也跟端木无伤点头为礼。
端木无伤朝那男孩笑了笑,说:“宋小三,今年你都要加入宗门了。”
男孩做了个鬼脸,因为所处的环境,熟人也不便大声或长时间交谈,这男孩子虽年幼又有些骄纵,却也不敢大声说话。
除了这几人,还有一个十四五岁,脸膛黝黑的乡下男孩和一个看着明显就是修士的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
一开始庞脉脉以为那男人也是合一宗弟子,后来见他管一个穿道袍的少年男子叫“瞿兄”,又不住问他“瞿兄建议我去哪一峰?”“不知道瞿兄那峰还缺不缺人?”等等,窃窃私语。
庞脉脉估计这是一个被拉拢进来的修士。
小说里一般说散修要进宗门很难,进了也难入内门,这里倒是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悠远的钟声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停止私语,肃然而立,连庞脉脉也顿时觉得有点紧张起来。一个模样清瘦,留着三缕长须的道士模样的中年人仿佛突然一般出现在上面正座处。
他淡然而立,好像一直便是站在那里的,只是大家一直没发现他而已。然而他一旦站在那里,一切便有了不同,这殿宇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那些沉浸在历史,在岁月里的点滴仿佛扑面而来。
由不得人不肃然起敬。
弟子们恭声说:“掌门。”
殿外的外门弟子们也跟随相应,声音隆隆,颇为壮观。
立在高处的掌门人双手背后,开口说话,他声音并不响,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平和,淡然。
庞脉脉文言文水平只能说凑活,不大听得懂他一番话,不过大概意思就是大家能入合一宗是缘分,希望大家都珍惜。还有修道一途,与天争命,一路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但愿大家能如那九死一生的鲤鱼,最终保得性命,还能跃入龙门。
掌门发言很短,几句话说完,他甚至没有多看新弟子们一眼,就直接隐退了。
真的是瞬间隐退,一下子消失在当下。
庞脉脉简直怀疑刚才的人只是投影。